欠你一个拥抱

　　第五章
　　暗无天日的考试月终于过去，最后一场是上午。考完回来寝室里另外三个人大包小裹收拾着行李，而陆苹苹早在前一天就收拾好了。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是本省人，回家方便得多。
　　她买了下午两点的车票，大概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家，而郁文眉，江知雨和方蕊心都是晚上的火车。
　　与她们三人互相道别之后，陆苹苹拎着箱子走出了宿舍。
　　C医大的新校区在郊区，要赶到市中心的车站，无论是乘地铁还是搭公交，都要一个小时左右。
　　今天坐公交到地铁口的学生一定会特别多，打车的也不会少。想起西门那里拥堵混乱的状况，她轻轻皱了皱眉。
　　陆苹苹想了想，往平常大家比较少去，相对也宽敞许多的南门走去，那里应该也能打到车。
　　通往南门的路上人很少，她正过一条马路，看见一辆深灰色的轿车驶过来，于是停下来让路。
　　轿车却慢慢减速，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男人喊道：“陆苹苹。”
　　陆苹苹惊讶，忙走过去：“杨老师。”
　　杨均看一眼她的行李箱：“去车站？”
　　“是的。”
　　“我送你吧。”
　　陆苹苹忙推辞：“不麻烦老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走吧，顺路。”杨均下车，提起她的行李箱，径直走到后面，开了后备箱放进去，“都遇见了，不带你，说不过去。”
　　事已至此，陆苹苹也不好推辞了，杨均为她打开副驾的门，她诚恳道了谢，坐了上去。
　　车子里宽敞干净，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与口香糖的薄荷味混合，棕色座套上竟是阿童木的图案，大概是迎合了北北的喜好。
　　陆苹苹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腿上，眼帘低垂，默默无言。
　　杨均亦自顾自开车，他开得不是很快，非常稳当。
　　陆苹苹觉得作为学生，自己是不是应该提个话头，礼貌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暗想了一会儿，她在心里摇摇头，还是作罢。她本就不是健谈的人，何况杨均专心开着车，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愿。
　　她转头望着窗外，冬日的天气干冷，阳光却灿烂，正巧从她坐的这一侧投射进来，照得她的脸暖烘烘的。
　　车子里正放着的应该是一首外文专辑，曲调清新，女歌手的声音轻巧柔和。她听着发音不是英文，似乎是法文。
　　陆苹苹听着歌，看着来了两年半却不甚熟悉的街道建筑，思绪飞得遥远迷蒙。
　　因而当车子在红灯前停住，杨均突然开口时，她吓了一跳。
　　“北北这个月找了你好几次，给你添麻烦了。”
　　陆苹苹忙转回头，摇头道：“没有，没有添麻烦。”
　　前不久，杨均思来想去，为了方便联系和安全起见，给北北买了一只小手机。北北拿到后爱不释手，立即给陆苹苹打了电话。
　　“苹苹姐姐，爸爸给我买手机了，以后我就有手机了，不用抢爸爸的手机用啦！它好漂亮，是粉色的！”
　　当时陆苹苹心中一阵柔软，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若不是杨均好言解释，说姐姐到了期末一定忙着学习，没空陪她，说不定北北就跟着他跑到学校，而不只是每周末和陆苹苹通一次电话了。
　　“毕竟咱们学校的期末，我懂，”杨均开玩笑道，“要是因为她害你挂科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陆苹苹失笑:“老师，我还没那么差。”
　　“而且，我喜欢和北北说话，真的。”
　　杨均转头看她一眼，女孩正大方直视他，神情认真。
　　杨均回以一笑:“谢谢你。”
　　绿灯亮了，他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杨均静默开着车，陆苹苹静默陷入沉思。
　　杨均莫名其妙的道谢，她似乎在潜意识里有些明白。
　　北北跟她打电话聊天的时候，会提起她的爸爸，却几乎没有提起过妈妈。
　　她只提过，她看的很多书，都是妈妈留下的。
　　妈妈，留下的。
　　陆苹苹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字眼，却始终不曾过问。有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问出口的。
　　即使真相就透明地在眼前，即使彼此心知肚明，也不可以。
　　一路无话中，不知不觉就到了车站。
　　杨均停了车，下车取下行李箱递给陆苹苹。
　　陆苹苹接过箱子:“老师，替我向北北问好。”
　　杨均点头:“好，会的。”
　　陆苹苹拖着行李箱向前走，忽而停步回头:“老师，假期愉快。”
　　杨均正打开车门，闻言反应了一下，而后将手臂搭在车门上，对她扬起一个笑容:“你也假期愉快。”
　　那个笑容有些晃了陆苹苹的眼，与一个多月前雪地里那个具有感染力的笑容又有所不同。冬日人来人往的嘈杂阳光下，男人唇角的弧度亦似溢了阳光，他的牙齿整齐漂亮，并不漂亮的眼睛略弯，意外地有了些动人的味道。
　　当然，这都是事后后回忆时的感受，那一瞬间，陆苹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只闪过了一个词。
　　粲然一笑。
　　说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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