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四坨翔

作者:西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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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的初恋


      江山打小就看不起他家邻居小妹。
      江山家有高高的围墙和上了漆的木大门,宽宽的院子里晒着一行又一行的玉米棒子。而邻居小妹和她的寡妇老娘挤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破屋里,这小房子是小妹她爹还没死的时候用泥搅和着偷来的砖,扶成的。远远看去,还以为小妹家是江山家附带的一个猪圈。
      每到傍晚,江山家的炊烟升起,势猛时团聚如云,白白的。江山拿着碗,敲着筷子,在大门槛上唱着:“俺家的饭,白又白,俺家的油香,飘满村,问俺怎的长得壮,只因俺家用沼气!”这歌像是故意唱给小妹听的。小妹家使的是捡来的柴和牛粪,每次吃饭时,母女俩都没顾及擦去手和脸上的黑灰,一顿饭后,缺了口的碗也抹上灰。有时候,江山娘捎了些剩菜给小妹她娘,总要挤兑句:“哟,又就着灰当菜,尝没尝出牛粪味哦?”随后一阵泼辣的笑,她就这样笑着回了大院。
      江山的爹江大海做的是把村里种的各种农产品送到城里卖,类似中介的活儿。他家一不种地二不养猪,但总有大把大把的蒜、大把大把的鲜姜往他家送,逢年过节,有的人家里收成不好,买不上肉,可他家一定有肉,还有鱼,是蹦跳着的从海里带来的鱼。以前村里的人没吃过鱼,说腥得慌,不惜吃,现在,河里的鱼都让会捕的捕完了,只有几个大户买得起,更别提是海里的鱼,只有大户中的极少大大户,才尝得起。村里的人都说,江大海有一张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嘴,在他手里卖的才能得个好价钱,把粮食交给其他卖粮的,挣不来几个钱,只有江大海收的钱最多,也有人说,江大海认识许多人,后台硬得很,城里白道□□通吃。有一年,姜收成极坏,城里的官压着姜涨价,但就是江大海,把大院里囤的一吨多的姜都卖完了,还是以极高的价格出手。那一次,江大海赚翻了,回村直接给村里修条最长的路。
      江山和他爹相处少,他大哥比江山大快二十岁了,经常和江大海去城里。
      但终究,江山还是遗传了他爹的好口才。他会约几个伙伴,坐在他家屋后空地的长石条上开大会。每次,讲到情深动人处,伙伴们都像事前约好似的,很附和地鼓掌,欢呼着:“好呀好呀!”有时,江山讲的是鬼故事,经常说是村里瞎了眼的李歪头给他讲的,为了证明他的故事都是真的,他每次都要拍拍他的小胸脯,说:“如果有谁觉得俺这事儿是编的,尽管拆俺台,俺要是认了,谁家的粮食不用愁卖,好的孬的俺都让俺爹给收!”
      仲夏,村里的地都让烤出了焦味,有钱的在院里扇热,没钱的,顶着烈日农作。汗从黑红黑红的皮肤里淌出,来不及在躯体上逗留更久,便流到土里。仿佛听到“滋滋”几声,便又晒成了热气。
      江山热的不行,喊着:“娘,娘,俺晒晕啦。叫俺爹从城里捎些冰来,俺热,俺热。”想吃点冰溜溜的东西,江山半威胁半撒娇地朝他娘贴。
      “怎么跟你爹说,他现在就在城里了。儿啊,娘给你端碗银耳汤,放水缸里凉过的,一定泻暑。”
      “不要,俺不吃。不是冰的俺就不!”八岁的江山撅着嘴,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但这一次,他娘没像往常那么顺他,可能是太热的天,让她脾气也不好。她扯着大嗓门,像她在小妹家发笑那样的嗓门,喊着:“不吃,拉倒。娘全给邻居家的小妹,你就喝凉水吧!”
      “那你给,全给。俺不惜要!”江山也来火,耍起无赖来了。
      古话曰,说曹操曹操到。这不,邻居小妹来到他家院子里。
      江山的娘有意气他,对李豆妹说:“哟,小妹来啦,你哥不吃银耳汤,我全给你。你等着婶端去。”
      小妹推着说:“不用了,婶。俺娘就让我来借几个蒜,家里急着做饭。”
      江山的娘来了老脾性,又用她尖锐的声音说:“这大晌午都过去好久,你家还不开锅。是不是在兴城里人,流行吃个下午茶哟?婶就给你拿些。”又是一阵大笑,扭着她的丰乳肥臀,往厨房里去了。
      江山一直看不起小妹,这一次,还因为她没耍出威风。他讨厌她,大大的眼睛盯着人,从不回避,从不因为他是江大户的小儿子而怕他。每次看到他,她像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有时他朝她扔石子,她也不避不求饶,这让江山带着傲气的尊严受损。
      “好呀,这次你又来搅黄我的事。你敢拿,拿了你看俺能让你喝成不?”江山恶狠狠地朝小妹说。
      小妹什么话都没回。江山气得直接推了她,刚好江山的娘端着银耳汤和一小把蒜来了,一看这,把东西搁院里腌菜扣板上,随手抽了江山一耳光,喊着:“让你横,让你在家撒霸气,今天俺不抽死你就不叫你娘。小妹,把东西拿回家去!”
      等到邻居家吃完过了点的午饭,江山也被他娘打得在床上喘气,压着嗓子呜呜地哭,一边觉得委屈,一边又恨透了小妹。
      隔天,江山和几个野孩子站在山里的小土堆上,比赛谁尿得远,刚好小妹也上山拾柴。江山一看,就囔道:“兄弟们,给哥往小妹身上尿,谁尿上了有奖!“
      几个野孩子本来就要尿出来,硬憋了回去,现在像是让人控制方向,一致掏着那东西往小妹尿。她离他们还有一段,既不躲也不遮眼,阴着说:”俺娘说了,天上飞的鹰就爱吃你们的小辣椒,你们听,来啦!“山上的鹰多,只是这时候,叫的声音又多又急,像是前方有好东西在等着,鹰们三三两两地,唤着伙伴一块。几个野孩子吓着了,都尿在手上和裤子上,江山也不例外。回家,他娘见他尿了裤子,又是急得一顿骂,什么难听的都说。
      江山的娘先是骂说他不懂她给他洗裤子的艰难,说在寒冬里,那河水结了硬层,江山的娘得敲开,然后把脏衣服放网里,搁到冰层下使劲地甩,让下面的活水来来回回地擦着衣服,这才能把衣服弄干净。其实,村里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几个有裤头,更别提说到冬天里有多的衣服可以换洗,谁家孩子不是把衣服穿个半年直到穿出极浓的尿骚味、汗臭味才换洗。江山的娘爱摆谱,其实她家的孩子,也不怎么换衣服,她也得到处嚷嚷说,她给江山洗衣服洗得一双做老板娘的手,硬是开了缝、磨出了茧子,似乎这样可以显得她与众不同,贤惠得不像是中介头子的妾。
      是的,江山娘不是江大海的头任妻子,江山的大哥是头任妻子生的,在江山大哥长成小伙子时,他娘去世了,害了痨病死的,江大海花了多少钱也没救出来。没过多久,江山娘就被江大海领进家了,又一年,江山出生了,江山大哥从不唤江山娘为娘,唤为姨。这乱了辈分的称呼,也没让江大海的打骂改过来,后来,江家人连同村里人倒也是习惯了。只不过,江山娘总是担忧别人说三道四,在家外常常表现她的强势,好让别人敬重,另一方面,她也要显摆她是如何管理她的家,这就要自己吹擂自个儿的巧手与一颗朴实的心了。
      江山娘骂过江山和讲述自己辛劳后,就开始追问江山怎么尿的裤子,江山不好意思说,直往屋里跑,边囔着:“这裤子俺自己洗,现在这大热天,您扯那腊月的事情作甚?”这个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江山有疑问,他一直想问小妹,鹰,真的爱吃小辣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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