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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冬日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冬日。
有时候是在没有供暖的南方小城，冬日的清晨是晦涩而朦胧的，阳光都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里，天色混沌未明，窗棂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轻轻推开来就有冰凉的空气涌入房间，让人从那点将醒未醒的迷蒙中骤然清明。
李舒夜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微垂着头拨弄手里的平板电脑，茶几上的咖啡寥寥冒着热气，他伸手端起瓷杯抿了一口，目光一寸也没有离开平板上播放的资料，明天院里有一场学术辩论会，他为此准备了大半年，须得让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才是。
他才刚起来没多久，只随意的套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及肩的黑发有些散乱，下身是还没有换下的棉质睡裤，半框眼镜松松的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只会出现在家里的慵懒与闲适，与平日里连领口都总是扣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模样全然不同。
不过这闲散的学者气质很快就终结在了他脚上那双可爱到令人发笑的小兔子拖鞋上，这是他的同居人硬要买的，说是跑遍了全城才买到的限量情侣款，李舒夜在生活细节上一向很迁就她，苏洛是个性格跳脱活泼的，常常能干出一些让他意想不到哭笑不得的事来，不过这些带着欣喜的意外也是李舒夜很喜欢的地方，反正只要别穿到外面去，家里就随便某人作乱了。
正想着，原本紧闭的卧室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白色长发的少女穿着蓬松的棉睡裙，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朝李舒夜走来，她脚上的拖鞋就是之前大费周章买到的情侣拖，与李舒夜那双同款，只不过将上面的小兔子换成了咧嘴阴笑的卡通大灰狼。
苏洛显然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是习惯性的寻找李舒夜，找到人之后就爬上沙发猫一般在他身边缩成了一个团，头枕在黑发青年的大腿上，心满意足的蹭了蹭。
李舒夜拿过沙发上的毯子给她搭上，修长的手指撩开少女凌乱的鬓发，往耳后顺了顺，就着她枕在腿上的姿势继续看资料，“……怎么不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冬天的苏洛已经彻底败给了被窝兽，每天都恨不得与之缠缠绵绵到天涯，像今天这样的休息日通常得到正午才能看见她走出卧室觅食的身影。
“……一觉起来发现你不在身边了啊。”苏洛被他顺毛顺的很舒服，低声咕噜了一句，没一会儿就被重新涌上来的睡意给侵袭，艰难撑开的眼皮又快要搭在一起。
“你不是嫌我冷？”李舒夜失笑，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少女的白发，他的体温比寻常人要低一些，冬天的时候苏洛嘴上总是很嫌弃他，不过睡觉的时候却喜欢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美名其曰要给他春天般的温暖。
“……所以才要给你暖一暖嘛……”苏洛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李舒夜的指腹蹭了蹭她柔软红润的脸颊，忽然明白过来苏洛败给的大概不是被窝兽，而是能在他身边熟睡的安心感。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舒夜心中一软，拾起爱人散落在腿上的一缕白发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唇角勾起了一丝宠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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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在繁华大都市里的时候，寒风卷着细雪吹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刮的脸颊生疼，空气冷的像是能冻结呼吸，连口中呼出的白雾都快要失去温度。
正是一天中最拥堵的晚高峰时间，大街上车水马龙，喇叭声与引擎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赶着在雪夜来临之前回家吃顿温暖的晚餐，道路上堵的水泄不通，任何一丝缝隙都被见缝插针的小车给挤了个满满当当，哪怕绿灯亮起也无法缓解大量滞留的车辆。
年轻的律师快步走在一旁的人行道上，下班的时候他就猜到今天会是这个情况，索性将车丢在公司走路回家，算时间能节省一半不止，今天是跟苏洛约好回家吃饭的日子，为了上个案子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在家落脚，每天晚上视频通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某只白毛快要溢出屏幕来的哀怨，断然不能再迟到了。
他才刚从法庭上下来没多久，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羊毛大衣，条纹的围巾是去年生日时苏洛送的，他走得急也没忘系上，围在脖子上暖融融的阻挡了大部分冲着脸来的寒风，李舒夜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李舒夜摸出来解开屏幕锁，看到苏洛刚发来的一条微信，是她在家里的自拍。照片上的少女一身棉质的家居服系着粉红小围裙，白色的长发用一条缎带束在了脑后，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锅铲比了个V字，笑的分外得意，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少女的身后依稀可见已经摆上桌的美味佳肴，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红酒，布置的挺有情调。
不错，从过去可以直接炸厨房的手艺进步到现在这个状态，的确是个了不起的飞跃了。
李舒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冰蓝色的眼睛里溢出几分笑意，手机还在持续震动，是苏洛发来了后续的消息。
“舒夜，等你回来是想要先吃……”留言结束在一串引人遐想的省略号上，聊天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李舒夜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忍着笑摁住语音回了一句。
“我先吃饭然后洗澡最后吃你。”
聊天框沉默了一瞬，紧接着苏洛也放弃打字直接发语音过来了，“……你这人好没意思的！就不能让我顺利的玩次梗么！”
“那回来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李舒夜当然不会放跑这送到眼前来的加餐福利，住家的小区就在前方，他放下手机，抬头望向了居民楼中的某一层。
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为李舒夜而留，正等着他从风雪夜中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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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也会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正是深夜，充斥着欧洲风情的小镇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只能听到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们在一间算得上是破败的小旅馆里休息，壁炉中燃烧过的余烬明明灭灭，空气中残留着方才云雨后的暧昧气息，李舒夜自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忍不住伸手将背对着自己的苏洛搂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
前天夜里猎人与吸血鬼们长达千年的地下战争终于落下帷幕，他们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总算是艰难的赢得了胜利。苏洛是猎人中的主要战力，庆功宴上自然是被一帮同僚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李舒夜足足等到了第二日某人酒醒后才逮住机会，将之前因为战争而离别的时光全数补上，一直折腾到晚上才停。
纵欲过度的后果自然是腰酸腿软全身疲惫，李舒夜原本以为自己会累极的一觉睡到天明，却在半夜里悄无声息的醒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晚上的安稳觉，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放心安睡了，习惯紧绷的大脑却并不领情，依旧在固定的时间唤醒了他。
李舒夜搂住苏洛的手缓缓下滑，很容易就摸到了少女腹部那条已经结痂的伤口，饶是只用手指触碰也能勾勒出那狰狞可怖的形状，李舒夜将她搂的更紧，这才后知后觉的松下一口气来。
幸好，苏洛还活着。
他们都从战争中活了下来。
窗口的帘子没来的及拉上，李舒夜微微抬头，发现呼啸的寒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夜色中月凉如水，清冷的月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来，在窗棂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有细小的雪花丛虚空中降下，转瞬之间就变得洋洋洒洒，如落絮因风而起。
“阿洛……”李舒夜在爱人的耳畔低语，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分享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醒一醒。”
苏洛似是累极，隔了好一会儿才不堪耳畔的骚扰，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你看，下雪了。”李舒夜的声音极低，是属于爱侣之间的耳鬓厮磨。
窗外大雪纷飞，街道上安静的只听得到雪落下的声音，温柔的抚摸着每一寸大地。少女翠绿的眼瞳在纷飞的大雪中逐渐变得清明，望着夜空久久没有言语，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到早上出门，世界一定已经是银装素裹了吧……那些纠缠了千年的血与怨，泪与歌，都会随着今夜这场大雪一起被彻底埋葬，再不会存在于世。
恍惚间她似乎叹了口气，转身将脸埋进李舒夜的怀中，再一次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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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关于冬日的小片段，第二段的阿夜有插图，懒得放了大家可以去我微博翻翻w
啊每次写速写本都感觉我还能再爱洛夜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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