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烟渚,相忘江湖

作者:公子楠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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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孑然仗剑破天阙


      青玉镇地处中原西部,出镇往北而行是兰州城,兰州城再往西北就是万里黄沙连天的敦煌边塞了;若是出镇向南而行,则是苗族人的聚居地湘西南疆。因此青玉镇自古以来就是商旅过往不绝的地方,镇子虽小繁盛之时却堪比帝都皇城。就像如今的八月十五,青玉镇聚集了很多江湖客,这些江湖客虽混迹江湖,但是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十年前,帝渊阁在中原排除异己,很多门派归顺也有很多门派彻底灭亡,不少武林中人不愿意受制于帝渊阁,于是他们开始流亡于江湖,成了无家可归的浪子。每逢中秋佳节,这些江湖客就会不约而同地来到青玉镇,因为青玉镇和他们一样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每一个来到过青玉镇的人都会去一个地方,“宁做十年晴月梦,不着一缕青衫绸。”晴月楼是个让每个过往客都流连忘返的地方,青玉镇如今这般繁盛,多多少少也跟这晴月楼有关。当年剑南节度使特地在此建造客栈酒楼,原本只是用来宴请宾客和帝都官僚的,后来边境动荡,剑南节度使兼任肃边道行军大总管远离了此地。酒楼曾一度冷清,可是过了不久一位名为苏晴晴的倾世女子将其接管,取名“晴月”。
      晴月楼实际共有四部分,主楼名为醉月楼,名至实归的酒楼,其中鲁、川、粤、闵、苏、浙、湘、徽八大菜系名厨一应俱全,可以做出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供客人享用。穿过晴月楼来到中庭,中庭可以通往三个去处,一处为“闭月阁”其中数不清的佳人有着羞花闭月般的容貌,不少客商醉月过后都会来此翻云覆雨。还有一处叫“听月小筑”供那些达官显贵,文人骚客吟诗听曲,附庸风雅的地方。最后一处就是“晴月居”,是楼主苏晴晴的居所。

      原本涉足晴月楼的都是那些一掷千金的贵人,可是每逢中秋佳节,楼主苏晴晴都会在醉月楼请那些四处漂泊的江湖人士吃团圆饭,今夕如是。
      那些江湖人士已经坐满了晴月楼上下两层三十余桌,每一桌都是玉盘珍羞,琼浆玉酿。菜肴未进,这些人就已尽酒兴,不知不觉地开始谈高论阔。其中的一桌四人穿着整齐的蓝白相间的长袍,腰挂朴刀。里面有一人借兴说道“几位师弟,听说望苍帝尊因伤闭关,帝侍司徒凌志接管阁中大小事务,帝渊阁恐怕马上就要易主了。”
      帝渊阁在江湖中耳目众多,这些草莽本来万万不敢在背后对其妄加评断,只是现在酒力上脑,他们抛去了顾忌,宁愿一吐为快了。
      “眼下帝渊阁虽是中原第一势力,不过其内部并不统一,不论是岩砂帮还是凤翎山庄表面上对帝渊阁言听计从,暗地里都在谋划着脱离统治。师兄,是时候召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推翻帝渊阁了。”另一人不觉已经抬高了嗓音,引来了其他桌子人的目光,就连坐在楼上的人也不禁引颈俯首观望。同桌的余下二人忙使眼色,但是语出者依旧浑然不觉。
      这时一魁梧的壮士手拎着酒坛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他面容粗犷又披着一身虎皮外衣,看起来像是北方的蛮族。那一桌四人见此人走来甚是惊惶,慢慢摸向腰间的朴刀。只见那壮士将酒坛搁在他们的桌子上,双手抱拳。嗓音洪亮地说道“看四位英雄的衣着,可是刀剑门刀宗的弟子?”
      那四人见这位壮汉并不是来寻衅的,顿时有种转危为安的感觉。那师兄站起身客套地站起身抱拳回应说“正是,敢问英雄有何指教?”
      那壮士斟满了一大碗酒,端在胸前爽朗道“在下泰华门张庚余,方才听闻几位豪言要推翻帝渊阁,在下十分佩服!在下敬几位一杯!”说着,张庚余已将一大碗酒倒进了嗓中。
      那刀剑门的大师兄虽没听说过什么泰华门,不过知道此人是友非敌,看起来又憨厚直率,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在下黄帆,自从帝渊阁吞并我刀剑门那刻,我就立誓终有一日要带着几位师弟打败望苍帝尊,重振刀剑门的威望。”刀剑门的大师兄黄帆打了个酒嗝,眼神已经有些飘忽。尽管是酒话,但几人的推杯换盏却饱含了江湖豪情。其他酒桌的人见此热血情怀也纷纷举杯呼喊“推翻帝渊阁!赴帝都,杀帝尊!!”这些年漂泊江湖郁积在心中的苦闷变成一下子发泄出来。
      “赴帝都!杀帝尊!”
      最后,整个醉月楼上百名江湖客的声音浑然一片“杀!杀!杀!”
      也不知是这些人真的义薄云天,还是他们骨子里就嗜杀成性。如果一个帝渊阁的人在他们眼前出现,他们或许真的会一人一刀把他剁成肉酱。
      “杀!杀!杀!”不过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有一个年轻男子静静地坐在角落自斟自饮,他没有被这气氛渲染,不管周围变得如何喧嚣。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什么事令他喜悦或者愤怒。不过从他冷峻的面庞可以看出他一定不喜欢吵闹。他的酒桌上除了几道平常的菜肴还放着一把剑,那把剑和他一样,隐藏在暗灰色的剑鞘中不惹人注意。

      醉月楼里江湖客的呼喊声已如鼎沸,好像立刻就要揭竿而起的样子。这时,醉月楼里突然听见一女子绝妙的声音,空灵若泉溪潺潺,轻柔如微风徐徐。“中秋佳节,小女请众英雄在此一聚,可不是为了让各位嚷着打打杀杀的。”声音虽柔和悦耳,但却穿透了这些人的高呼,银铃般于众人耳边婉转不绝。
      那些江湖人士忙转头四处张望,一脸惊喜道“是楼主苏晴晴?!”此刻,无数花瓣从棚顶散落,几名女子飞燕一般从醉月楼第二层窜出,她们扯出一张红毯从第二层的楼梯铺落。看这几名女子各个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又是□□半掩。看得这些江湖人士竟有些失魂落魄了,不知何时,苏晴晴已出现在红毯的另一边,于落花雨中款款走下。

      当所有人回过神看见这冰肌玉骨,仙姿佚貌的绝色女子走来时,醉月楼群响毕绝。纵是千娇百媚,却给人一种不可亵玩的高雅。
      “今日众英雄赏脸在醉月楼一聚,晴晴先在这里谢过了。”苏晴晴走到醉月楼中央,旁边的婢女递来满酒的杯盏,苏晴晴当着众人面先干为敬。
      众人都想不到冰清高洁的晴晴姑娘也有这般江湖豪情,他们一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一饮而尽作为回敬。
      “晴晴姑娘真是好酒量!”那些江湖人士纷纷夸赞,众人对倾世女子的青睐转眼已变成仰慕。
      苏晴晴敬酒过后环顾周围的江湖中人,这些人虽颇有名气,但却大多是些鄙俗之人。不过当她看见坐在角落那张桌的年轻男子时,苏晴晴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去。她在心里暗暗猜忌:此人只身坐在角落,神情冷漠,不难看出他不是来寻欢取乐的。时逢中秋,他来晴月楼又是要做什么?
      苏晴晴也算阅人无数,不论是富可敌国的商人还是权倾朝野的官僚,甚至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苏晴晴与他们都有过几面之缘。可唯独此人让她看不透也猜不透。那张看不出悲喜的俊逸面容,目光冷锐但却不屑于旁顾周围的人,一身黑色的披风更是将他隐藏在众人之中。可是存在感如此薄弱之人为何会给人一种隐隐的寒意。
      “楼主,该分食月饼了。”旁边的婢女提醒苏晴晴,苏晴晴这才回过神,吩咐小二给每桌送上一盘月饼。“这是小女今年特地从宫廷请来的师傅做的糕点,宫中称之‘月团’,各位英雄尝尝看。”
      在坐的江湖中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对苏晴晴年复一年的摆酒设宴热情款待所感激不尽。这宫廷糕点虽然别出新意,不过却不比满桌的美酒鱼肉更有诱惑。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男子,朗声道“‘品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如此风雅的糕点,本就该由风雅之人享用,给这些江湖草莽岂不是暴殄天物?”此人虽然满面风尘,好像赶了很久的路,但就他身披的纯白色雪貂皮衣,还有腰佩的精美玉饰,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并不普通。他走到苏晴晴面前,面带笑意地说道“好久不见,晴晴姑娘风韵如初呢……”
      旁边的江湖客听此人言语不恭,愤然问道“你是何人?!”
      “过往的商人。”那人头也不转地回答,仍与苏晴晴面面相觑。
      “今天这里只请江湖中的各路豪杰,公子既然是商人,自然不在小女子所请的人的行列中。”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将锦盒打开,一颗掌心大小的南海夜明珠出现在众人眼前。“宝珠配佳人。不知这颗夜明珠能否让在下今晚一醉晴月楼?”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只见夜明珠流光溢彩,玲珑剔透,苏晴晴身后的婢女都看得眼睛发亮。
      “夜明珠本就难寻,这么大的夜明珠更是世间罕有啊。”一旁的江湖人士也瞠目结舌道。
      不过苏晴晴似乎并没有为之心动,只是婉言回绝道“只可惜今日楼中已无虚席,要让公子失望了。”
      “那边不就有空位子?”这客商手指向角落的那张桌,“在下愿和那位兄台同坐一桌。”语罢,他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男子。与苏晴晴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故意贴近苏晴晴挑逗般地嗅了嗅她身上的胭脂香味,然后把装有夜明珠的锦盒交给了苏晴晴身后的婢女。
      客商走到身披黑色披风的年轻男子前客气地问道“在下余伯胥,不知阁下是否介意在下坐在这里?”
      那年轻男子默许,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余伯胥看起来收敛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在那男子对面坐下,“阁下在等人?”
      “不,我在等一样东西。”那男子开口道,然后继续将杯中的酒蓄满,独酌一杯后又道“东西值得人等,人就未必了。况且,我不喜欢等待。”男子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冷漠,不过他开始抬起头正视眼前的人了。
      余伯胥将目光转向桌上的那把剑,无论是剑柄还是剑鞘都没有任何纹饰,不过这把剑和眼前的人一样寒意逼人。苏晴晴已不再留意这二人,分食月饼后正准备回晴月居。
      这时,突然有十几个身着银丝云纹衣的剑客闯进了醉月楼,这十几人来势汹汹,引来了醉月楼所有江湖客的注意,当然也包括苏晴晴和那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幽灵……”余伯胥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把麻烦也带来了。”年轻男子依旧面不改色,“那个云纹服饰。‘穹云衣’……是西域天阙吧?”

      苏晴晴见多识广,固然猜出来了这十几人的身份,“几位客官,今夜醉月楼已无空席,烦请各位择日再来,小女定服侍周到。”青玉镇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苏晴晴不想惹也惹不起任何一方势力,只得如此息事宁人。
      那十几人之中有一人的云纹衣饰镶有金蚕丝,看起来此人像是这十几人的头目,他并没有理会苏晴晴,只是吩咐其他人道“分散开,搜!”
      “等等!”苏晴晴知道与这些人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只能先礼后兵“如若各位在不离开,小女只能……”
      话还没有说完,余伯胥突然站起身转向苏晴晴眯眼笑道“晴晴姑娘,干嘛这么快就给人下逐客令呢,好歹请他们喝一杯啊!”
      那十几名天阙高手看见余伯胥,身上的杀气瞬间展露无遗,“果然在这里,给我上!”
      “这里好歹也是中原,区区魔教敢在这么多中原侠客前撒野,真是狂妄!”余伯胥依然面带微笑,只不过这次笑里藏刀。
      “魔教”二字一出,全场一片哗然,的确这些江湖客虽然对帝渊阁怀恨在心,但是他们毕竟属于中原武林,哪里容得下魔教在此嚣张?!
      “这十几人并不否认,他们定是魔教无疑了!”那泰华门的张庚余率先拍案而起,他本以为其它江湖客会随他蜂拥而上,结果没想到其余人仍然坐在座位,似乎想度势而动。张庚余有些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但是在众人面前岂能临阵退缩,他单手抄起座椅朝那带头人掷去,这一掷千钧的力道的确惊人,然而那带头者并没有动手,是他的一名下属走到他的而身边拔剑顺劈,将座椅瞬即斩为两段。
      出剑干净利落,天阙高手果然不同凡响,如此一来那些江湖客更是不敢贸然出手。拔剑的那名天阙高手一步步快速逼向张庚余,张庚余见此人靠近,顿时运气提劲一拳砸出,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如果那人原地不动定会被这一拳打得折骨断筋,然而那人只是侧身一剑,这一剑并不算快,但是出剑却极为准确,只是擦过张庚余的手腕就顿时血液涌出,这一剑竟轻而易举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张庚余疼得一声惨叫,但是对手却没有给他留任何余地地再次出剑,对于失去招架能力的张庚余而言,这将是致命的一剑。此时,刀剑门的黄帆及时赶来,他出刀将这一剑挡开,身后的三位师弟也跟随师兄护在了张庚余的身边。
      “多谢黄兄的救命之恩!”张庚余一脸惨痛地谢道。
      “切勿多言!让我们刀剑门刀宗弟子来会会这些魔教孽障!”语罢,黄帆抬刀斩落,“纵断沧海”这一刀刀势沉稳,居然斩出一道刀气。那天阙剑客持剑抵御,被那道刀气逼得连连后退,是那带头的天阙剑客一掌顶在他的身后用内力将那刀气慢慢化解。
      适时,又有四名天阙剑客冲向黄帆他们,黄帆又是猛挥一刀“横贯峰岳”,这一招对付多人颇为有效,只不过“刀行霸罡”,却有失灵逸,这就是刀法的致命弱点。用刀的高手会想方设法弥补这不足之处,然而黄帆并非真正的高手,这一刀在对手面前未免过去笨拙,只见他们纵身一跃便轻松避开了这一击。
      “‘横贯峰岳’‘纵断沧海’这两招是刀宗霸罡刀法精华所在,居然就这样被你给糟践了。”那带头者嘲讽道。
      果然,黄帆他们与四名天阙高手一番拼斗之后,三人身负重伤,一名师弟已亡于对手剑下。
      眼看着这些天阙的剑客围了过去,欲了结黄帆他们的性命,旁观的江湖英豪竟不敢出手阻止。
      “天要亡我,只可惜夙愿未了……”黄帆重伤不起,绝望地叹息。不过他没想到,就连那些天阙剑客也万万没想到在所有江湖客都畏首畏尾的时候,苏晴晴身后的几名婢女竟如脱兔般朝他们袭来,她们纷纷抽出环绕在自己腰际的红炼,当空起舞。那红炼有如利剑一般,只是轻轻掠过那些天阙剑客,他们便已皮开肉绽。
      几名婢女飞出的红炼在空中交错,幻化成漫天虹霓,转瞬间将这几名天阙剑客击倒在地,不过她们并未伤其性命,似乎刻意地手下留情了。

      “啧啧,‘楚腰纤细掌中轻’。那句话果然没错,越美的女子越是种穿肠的毒,药。”余伯胥一般饮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那穿着金丝穹云衣的带头者见手下纷纷落败,终于亲自出手朝那些婢女们掠去。这时,突然有数枚花瓣飞来,这些飞舞的花瓣看似优雅却如同飞石暗器,能取人性命于百步之外。
      带头者连退数步仍然被一枚花瓣擦破了皮肉,他惊异地转向苏晴晴,叹道“‘拈花拂叶’想不到有着绝世美貌的女子武功竟是如此惊世骇俗。”
      只见苏晴晴周围的花瓣随着她的真气翩翩舞动似戏蝶一般,“如若再不离开,片甲不留。”苏晴晴的脸上已出现愠色,飘动的花瓣蓄势待发。

      “好一招借刀杀人。”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语气充满了不屑。
      “没错,就算这些江湖客不是天阙杀手的对手,还有苏晴晴。”余伯胥有些得意,不过他发现对坐得年轻男子身上已散发出隐隐的杀气。
      “如果苏晴晴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有……”

      年轻男子的话未说完,突然听见门外的传音,“‘片甲不留’,我喜欢这个词。”嗓音喑哑而低沉,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众人听这传音可以判断出传音者至少在百步之外,可是就在这一刹那,晴月楼的大门被冲开了,一道暗影破门而入朝着苏晴晴飞袭而去。
      这样的速度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就算苏晴晴预料到,也未必能及时的做出防范。苏晴晴身边的两名婢女见情势危急,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她的前面,就在那一瞬间她们终于看清了对手的面目,也恰恰是这一瞬间,她们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那人手持两把单刃长匕,先是一刀封侯取了挡在他身前的婢女的性命,当另一位婢女刚想上前迎面一击时,却被他掷出的长匕刺穿胸膛钉死在了醉月楼的墙上。
      “棠儿,雨儿……”苏晴晴悲愤之下用“拈花拂叶”将所有花瓣都变成致命的暗器,将那天阙杀手笼罩在漫天花雨之中,然而那杀手不慌不乱,单手操持长匕左斩右削,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片刻过后他居然毫发无伤。
      “姑娘说得没错,凡是我们‘魑魅’‘魍魉’到过的地方都是片甲不留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死……”刚才那喑哑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并不出自这手持双匕的人,此刻又有一人走进了醉月楼,手持一把夺命飞镰,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森然可怖。
      “‘魑魅魍魉’?难道他们就是传闻中西域里最可怕的杀手?!”所有在场的江湖客听闻他们的名号都是脸色骤变,因为魑魅魍魉从来都是以不留活口而闻名。倘若这二人出手,就算旁观者也会被牵连其中,或许他们真的会杀到片甲不留为止。
      不过第二层有一人从座位上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俯瞰两名杀手喝道“就算你们武功再强,也只是两个人,如何敌得过我们……”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站在第一层的魍魉立刻飞出手中的“影镰”,没等他反应过来,影镰已经从他的脖颈划过,他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血液从他的脖颈溅出,最后倒在血泊之中。
      其实这惨遭毒手的人说的不无道理,纵是魑魅魍魉武功再高,倘若醉月楼百余名江湖客联手,他们也绝对不是敌手。可是这些江湖客都不敢先出手,生死难测本就会心存侥幸,先出手的人总要冒更大的风险。生死关头,再小的风险也会让人犹豫不决,直到险境变成绝境的那一刻,他们或许才能做出无谓的反抗。

      “接下来就从晴晴姑娘开始了。”魑魅纵身一掠,长匕极光般挥向苏晴晴,这样的速度快到根本让常人无法做出反应。魑魅与苏晴晴之间只有几步之遥,这样的距离更让魑魅这一攻变成了绝命的一击。
      就在苏晴晴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有一道寒影掠过,其疾如风,其矫若龙。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苏晴晴难以从魑魅的嗜血长刃下逃生,但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惊愕失色。

      此时此刻,挡在苏晴晴前面的正是那身披黑色披风的男子,魑魅的长匕离苏晴晴只有一拳之隔,然而那年轻男子的剑距离魑魅却不到半寸。
      所有人包括魑魅都不清楚这个人是何时,从哪里出现的,更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出的这一剑。他的剑并没有出鞘,但是剑风却已经划破了魑魅的脸颊。
      魑魅现在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剑未出鞘,剑锋先至,简直难以置信。”魑魅惊惶地想,却不敢轻举妄动,倘若那男子的剑再移动少许,他便必死无疑。或者说,只要那男子杀机一动,他便会一命呜呼。
      苏晴晴看着眼前的这名男子不由心惊,连魑魅这样的高手都被他一招制住,而且此刻,他的神情居然还和方才一样,无悲无喜,他究竟是什么人。

      “还好你及时停手,否则这一剑定取你性命。”那男子冷静地说道。
      魑魅的嘴角微微上扬,略带笑意地说道“我可不认为你杀得了我!”就在这时,魍魉的影镰忽至,魑魅也趁机将原本刺向苏晴晴的匕首反执,朝他勾了回来。两人通过巧妙的配合居然一下子反客为主,欲将这男子置于死地。
      黑披风男子面临这样的攻势依旧面不改色,因为他的剑比魑魅魍魉还要快。魍魉的影镰本是迫使他将剑从魑魅面前移开,而魑魅才是给出最后一击的人。但是他们都没想到,那男子瞬间出剑斩断了飞来的影镰,然后又在瞬间收回了手中的剑,再次将剑抵在魑魅的喉前。
      男子出完这两剑,魑魅的匕首离他恰好只有分毫之差。
      方才还扬言要杀个片甲不留的魑魅魍魉,现在只想着如何脱身。魑魅终于选择放弃攻击,他的身影突然变得异常诡谲,就像游移的魂魄般后退了十几步,与那男子拉开了距离。
      “你们说的远远超过了你们所能做的,那个让你引以为傲的‘影魅术’居然用在了逃跑上。”男子说着将剑缓缓拔出剑鞘,一道寒芒骤然之间从所有人眼前晃过,只见剑周围的空气凝华成缕缕霜屑,于空中融解消逝,让人感觉寒而优雅。

      不过此时最为惊惶的当是魑魅魍魉了,方才那男子的一剑几乎让这二人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得以逃脱。而且身为刺客的他们知道,一柄不轻易出鞘的剑一旦出鞘必要以血浴剑。魍魉眼色慌张地吩咐剩下的十余名天阙剑客“通通给我上,杀了他!”
      十几名天阙剑客于不同的方向同时跃起斩向这个黑色披风男子,有如天罗地网一般,几乎毫无空隙躲避。尽管这些天阙剑客的身手虽不如魑魅魍魉,但是这十几人倾尽全部内力的一击,不论怎样的高手身临其境都很难全身而退。
      那男子将苏晴晴推出了天阙剑客的包围,然后从容站在原地。天阙剑客的剑从四面八方劈了过来,他依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出剑。
      许多围观的江湖客在这一刹那都傻了眼,“他居然还不躲?!”“不会是吓得走不动了吧?!”这些江湖客把他视为了保命符,所以每个人都心惊胆颤,有的人甚至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这些人不明白他为何迟迟没有出剑,因为他们不懂,当猎人追捕猎物的时候,通常是在猎物逃跑的一瞬间将其击杀。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手,说明他并不是待捕的猎物。

      天阙剑客的剑越来越近了,就在那近在咫尺的一刻,男子终于出手,他出手的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不敢直视的那一瞬间。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一幕。
      当江湖客将目光再次投向黑披风男子时,错愕地发现他安然无恙地伫立着,而他的身边竟然是那十几名天阙剑客的尸体。整个醉月楼在这一刻,万籁俱寂,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不肯相信有人能在眨眼之间杀死从不同方向袭来的十几人。
      就连在一旁悠哉观战的余伯胥都惊得倒洒了杯中的酒。他自始至终都关注着黑披风男子,因为他足够相信这个人的实力,不过余伯胥的确没有看清楚那一瞬间,他究竟击出了多少剑。仿佛时间停留在了那一刻,他却可以在停止的时间里自如地施展剑术。
      男子将剑缓缓收入剑鞘,他的剑虽然浴过鲜血,现在却滴血未沾。
      醉月楼的天阙剑客被尽数斩杀,至于魑魅魍魉,早就趁着刚才的机会逃之夭夭了。

      后发制人……出手时间的选择,往往可以决定一场战斗。苏晴晴看过方才的那一战,终于猜到了这名男子的身份,武林年轻一辈之中能有如此惊世骇俗剑术的人,唯独帝渊阁的第六任帝侍南宫彦了。
      南宫彦回来座位上,他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让每个人都忘不掉。
      余伯胥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布包,双手递交给了南宫彦,“天山百年龙骨,西域银朱草,苗疆的青鳞碧寒珠。奉我家公子之命在这里等候帝侍大人,并将这些东西交给大人。”
      “你如何知道我就是你要等的人?”南宫彦问。
      “就算不识帝侍的剑法,也应当认识那柄‘浴血不沾,葬以霜华’的‘霜魂剑’。”余伯胥再转头望向那些死去的天阙剑客,伤口处有层薄薄的霜将血凝结成绯红的冰莲。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家公子又是何人?”南宫彦几天前接帝渊阁的密令前往青玉镇与一人接头,传达密令的帝奴说那个人会将天山龙骨,银朱草,青鳞碧寒珠这几样东西交给他,并由他亲自带回。这几样东西极为珍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南宫彦必须完全清楚对方的身份。
      “在下只是个往来此地的商人,至于我家公子,恕难相告。”余伯胥说道。
      “如果我非知道不可呢?”南宫彦逼问道,眼神里已然闪现出一丝杀意。
      余伯胥一脸无奈地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他半遮半掩地将令牌展示给了南宫彦,南宫彦见到令牌后那张素来从容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一丝惊异,“这是,帝渊令!!”帝渊令的令牌由纯金打造,中间镶有北海‘碧血丹心’的朱色宝石,又请技艺精湛的‘鬼斧门’弟子镌刻纹饰,令牌上的龙纹镌刻得栩栩如生,仿佛要腾翔而出,这绝对就是帝渊令无疑。帝渊令是帝渊阁至高权力的象征,南宫彦也只见过这枚令牌出现在司徒凌志的手上,是他接管帝渊阁事务之后为了威慑众人而拿出来的,见此令牌如见帝尊。
      南宫彦原本以为帝渊令只有一块,没想到还有另外一块令牌出现在余伯胥的手中,此人定与帝渊阁和望苍帝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承蒙我家公子照顾赠予在下令牌,它还真的为在下行了不少方便。”余伯胥边说边将令牌藏回袖中。
      见到帝渊令,南宫彦便不再多虑,他站起身准备离开醉月楼,余伯胥又提醒道“帝侍大人出了晴月楼的门可要千万小心了。魑魅魍魉并不是真正的麻烦,或者说魑魅魍魉根本算不得什么麻烦。有一个很恐怖的人已经来到了青玉镇。”
      南宫彦没有驻足盘问,他拿起霜魂剑,离开了座位。
      余伯胥又补充道“那是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人。很可能与大人的一位故交的死有关。”听了这话,南宫彦顿时停下脚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风过云迹去,百里不留痕’想必帝侍大人还要调查一下他的死因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南宫彦眉头紧皱地看向余伯胥。
      “天阙高手潜入青玉镇,也是为他而来,在下只是恰巧被卷进了麻烦当中。传言那个人叛逃帝渊阁身上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足以左右天下之局。天阙杀手至今仍然在青玉镇附近逗留,说明他们并没有得到这个秘密。”
      帝渊阁下达追杀令向来密不透风,南宫彦也是几天前才知道柳志豪的死讯,逝者已矣,他不愿别人对他故去的莫逆之交妄加揣测。“给你一个忠告……”南宫彦冷言。
      “洗耳恭听。”
      “越是看起来聪明的人就越让人讨厌,尤其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南宫彦说完向醉月楼外走去。
      “在下铭记。”余伯胥见南宫彦离去,却感释然,如此一来天阙杀手就不再会缠着他了,因为一位帝渊阁的帝侍更容易被他们注意。

      经历刚才的一战,醉月楼的气氛现在依然紧张,那些江湖客的注意一直在南宫彦身上,几乎是目送他走出酒楼。苏晴晴为缓解气氛,便承诺江湖客们,闭月阁与听月小筑开放供他们享乐。这些人方才还情绪低迷,现在一下子活跃起来,他们放下手中酒盏争先涌向中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醉月楼里的人寥寥无几,苏晴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余伯胥的对面坐下。“你怎么不去?”苏晴晴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一盏,低饮下去。
      “那些凡夫俗子的眼中只有闭月阁的那些庸脂俗粉了,所以他们无缘坐在这么一位绝色佳人的对面。”余伯胥有些油嘴滑舌地说。
      苏晴晴对余伯胥的奉承并不在意,只是问道“怎么?和帝渊阁做起生意来了。”
      余伯胥一脸苦笑,叹息一声说道“都是公子的意思,经商最忌讳跟两种人打交道,一种是为官者,一种就是江湖客,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苏晴晴低饮几杯过后,白皙如雪的脸上微染红晕,看起来亦如烈酒般醉人,“他最近还好么?”
      “恩。”余伯胥在苏晴晴的眼神中仿佛看出了对故人的一丝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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