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到二

　　（伦敦，第5节）

　　距离圆桌一米的时候，我收住脚步。
　　这是我习惯的社交距离，即使那张圆桌旁坐着的是顾苒。

　　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我就这么看着她的背，莫名的，一扫刚才的忐忑。
　　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淡蓝色的无褶皱风衣，袖口的位置有漂亮的皮扣装饰， 10cm左右的黑色漆皮高跟。发色变黑了些，棕色若隐若现。长发半背，发尖微卷……

　　当我打量完顾苒开始愣神的时候，顾苒突然微转了头，我能清晰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开始走向不自然，也许还伴随着扭曲和错愕，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角度的顾苒。
　　我佯装着心无旁骛，只盯着灰黑色的地板，脑海中却在极力搜索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角度的顾苒……
　　那张侧脸带给我的，
　　竟然是，

　　倔强？！

　　怎么会是倔强呢？
　　否定这想法时，我勾了勾嘴角使自己看上去自然些。淡淡吐出一口气，沉了沉叫嚣着的心脏。

　　抬眼，就对上了顾苒投来的目光。

　　我之所以对顾苒好奇，大部分原因是那双眼睛。大多数日子里，我很难不去回想那双难以用词汇来形容的眼睛。我并不害怕空洞的眼睛，对我来说，空洞是没有内在的，这类的人并不能激起我的好奇心，相反，我会选择避而远之。我真正好奇的是抓不到情绪不知所以然的眼睛，像是目空一切的眼睛。

　　眼前我对上的眼睛，依旧是那双初见即深深震动我的双眼。
　　当然，我不会否认，这双眼睛无二的漂亮。

　　我能感觉自己微微眯了下眼睛，但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我是喜欢直视人的双眼的，这是我莫大的兴趣。我一直认为，嘴巴会说谎，眼睛不会。我擅长抓住对方稍纵即逝的眼神再根据我的了解加以分析，着眼此刻，我也想从顾苒的眼睛里找到一些我能读懂的东西。

　　也许过了1分钟，也许是半分钟，她首先避开了我的眼睛。
　　在我的注视下站起来移到圆桌旁背窗的座位。

　　“Jason说这两天的cheese cake是你做的？”

　　我在诧异中意识到这是我听到顾苒说的第一句中文。
　　无不感慨，果然与我打听来的信息一致，完全标准的普通话。

　　“嗯！” 我点头

　　“味道有些不一样”

　　这时我余光注意到，桌上原本应该装着一块cheese cake的盘子此刻空了，只残留着星星点点。

　　“嗯” 我感觉得到自己收到了鼓励

　　我看着她，她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咖啡杯，搁在桌面上的右手手肘撑着桌面，左手拇指和食指随意搭在咖啡杯的碟座边缘，右手执着咖啡匙在杯内缓缓搅动。

　　经过漫长的，半分钟，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Jason说，他在给你做cheese cake的时候会用咖啡特调，因为你喜欢有些苦味的cake。不过请原谅，我这个新来的雇员觉得即使是苦的东西也要先苦后甜才好，所以我擅自在你的cake上做了改良……半苦半甜”

　　又加了一句解释的话，
　　“先苦后甜的东西，苦才有意义吧”

　　“你怎么能确定我先吃到的会是苦的？”
　　顾苒平静地望着我

　　“我把勺子搁在了cake苦的那半上面”

　　我注意到顾苒在听到这个答案时眉宇的细微变化，只是很快就归于平静。
　　她放下咖啡匙，左手拿起圆桌上的黑色手包，右手打开手包的环扣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卡类的东西，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递给我，就像知道我会立刻接下一样，没有停顿。

　　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淡漠身影走出咖啡厅，
　　只得在心里道了句，
　　顾苒你也太奇怪了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邀请函，
　　一张环保组织成立5周年公益纪念活动的邀请函，
　　时间是周六下午。
　　邀请函的抬头是打印的“Dear”，
　　紧跟在“Dear”后的是黑色笔芯下隽秀流畅的英文“Sun”

　　呃……

　　坦白说，看到自己的名字的那刻，我是有过这种想法的，
　　顾苒知道我叫陈汐么？
　　难道她有注意过我？
　　会不会是她私下打听来的？嘿嘿
　　还没能欣喜上几分钟我就意识到，我的英文名牌“Sun”就别在我上衣口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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