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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坐看朝暮无常
笑叹人世不变
窗外春光明媚,湖中的芙蕖又抽出了新挺,院中的柳树也是新芽满枝。亭屋内薰着香炉,缕缕青烟缠绕,很是醉人。
“泰芗,你可识音律。”苏陌勾动着铁筝上的铜弦,漫不经心地问着。这铁筝送来也有些时日了,却因为年久未弹,筝弦抚起来坚涩无感。
“略知一二。”
苏陌眼中精光乍现,她站起身,让出地方,“来,给我弹一曲解解闷儿。”
泰芗正要套上玳瑁假指甲,苏陌挡住她,温柔地笑,“不要戴那个,你就用手指弹罢,音色会更动人些。”
泰芗应了声,一曲<高山流水>幽远意长,手指却似火烧般疼痛着,柔软的指腹已见深深的红痕。苏陌抚掌赞道,“没想到,你的筝抚得如此好。再来一曲<渔舟唱晚>,如何。”虽是询问之音,却满是命令之意。
直至上灯,泰芗都在不停地抚筝,十指鲜血滴在铜弦上,甚是骇人。苏陌也不叫停,只是让她一曲一曲抚下去,看着她双手染血,只是嘴角噙笑,品茗不语。“好了,这筝的音色也有几分圆润,今日便到此罢。我也累了,你就回罢。”苏陌整了下裙摆,道,“对了,你去跟娘说,今晚我要在青玉台抚筝。”
泰芗垂首退出亭屋,眸中冷芒迸射。院墙边的草丛中,那低沉的心跳声、微弱的呼吸声还在。倒真是有耐性,泰芗嘲弄地扬起嘴角,缓步离去。
青玉台上
苏陌一袭水绿纱衫端坐于琴几前,一颦一笑间,堂厅内便鸦雀无声。泰芗点上香炉,铁筝乐声已如潺潺溪水流淌而来。<蕉窗夜雨>抚得是出神入化、引人入胜。
一曲奏毕,掌声雷动。苏陌微扬唇角,有些自得地笑起来。
突然,不知谁说了句,“苏大家身旁的,便是那楚烨送来的女娃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堂厅内立时人声鼎沸,“果真是玉人儿般啊!”人们的目光全投到苏陌身后垂首不语的泰芗身上。
“不知以后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啊……”
“绮娘!这小丫头多少银子赎得出啊!”一个着白儒衣的痴肥胖子兴奋地叫起来。
绮娘对苏陌带泰芗出台的事情正是心中不快,见到此景,更是拧眉瞪目。她拍案而起,一掌下去,上好的红木桌子竟是七零八落,也令堂厅内再次恢复安静。“盈艳,把泰芗带回去。”她沉声吩咐着,后冷道,“我莫绮君的女儿,谁人敢拿钱来买?!”她纵身来到这痴肥胖子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冷笑连连,“多少银子?你便是将轩辕老儿的国库搬来,我莫绮君也不稀罕!”那痴肥胖子吓得如筛糠般瑟瑟发抖,连声应是。
青玉台上,苏陌垂首,轻轻撩拨着筝弦,眼波流转间,却是淡笑不语,璧人么……
泰芗漠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盈艳善意地笑,“莫要想太多,娘疼你疼得紧,不会让你上青玉台的。”说着轻抚她缠着纱布的双手,喟叹,“这苏陌是怎么了,却这样待你。”泰芗悄悄来找她时,那鲜血淋漓的手指让她惊惧不已。
泰芗低眼道,“盈姐姐,你是应过我不对绮娘讲的。”她望着自己双手,却是有些日子不能抚筝了罢。
盈艳点点头,“放心,盈姐姐应你的,怎会做假。”话虽如此,但苏陌如此做,不知予绮娘,她真是担心泰芗后面的日子了。
静夜
泰芗立于栈桥上,当日师父清亮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他期待的目光还尤在眼前,她怎能让他失望!淡淡的梅花香气弥漫于她周身。“可是到齐了。”她冷道。
蓦地,江面上暴起四条人影,落于栈桥上,将泰芗围住。四人皆是黑衣蒙面,就连身形也都相近。
“花太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言罢,寒光立现,四把精钢剑便刺向泰芗。
泰芗脚一点地,纵身而起,旋身间,双剑已然在手,一剑刺出,正中一人左肩,泰芗就势一扫,那人便身首异处。另三人却无悲愤之意,只是一味强攻。泰芗暗皱眉,他们的一招一式,同师父说的别柳山庄的轻柳飞剑很像啊。
心神一差,剑光已到面前,泰芗疾步后退,剑尖堪堪划过左颊,所幸伤口浅淡,只有血丝微微渗出。“杀!!”三人蓦地一吼,似是被操控着招式一致地向泰芗冲来。
泰芗眸光晶亮,手中双剑剑花美然,使的却正是轻柳飞剑。师父说,轻柳飞剑,是易别柳倾毕生精力所创,剑法轻灵飘逸,看似不着一丝气力,毫无威胁可言,却是将杀意蕴于微妙的步法之中,忆着师父当日所示步法,泰芗几个错身,探身一剑便挑向一人面门,那人视若无睹,一味挺剑刺来,泰芗拧眉剑锋下沉,鲜血喷涌,那人捂着自己咽喉缓缓倒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泰芗瞥了眼天色,心中有丝不耐,再晚恐会让人发觉了。剑锋突现凌厉之势,泰芗足尖点地,向另二人疾冲而去。“杀……”二人目光呆滞,喉咙咯咯作响,剑光如轮,即与泰芗交于一处。
“五…叔……”痛苦的呻吟伴着利器没入肉身的声音响在耳边,泰芗一惊,竟是个女子!被叫五叔的人眼神突然清明,却在此时,被泰芗刺入灵台穴。
那人看到身边三个死去的同伴,眼中满是震惊,他呛着血,恐惧地望着泰芗,“你…为何……”
泰芗极快地出手了解了他的性命,淡道,“莫要问我,是你们出手为难。”
明月当空,泰芗看着他们佩剑上篆刻的别柳二字,神淡如水,只是自语,“别柳山庄……”
“你去哪儿了。”
正在泰芗暗自庆幸没被人发现之时,苏陌闪身挡在她面前,目光冷厉。
“只是出去散散心。”泰芗垂首而立,掩去眼中晶亮光彩。
“散心要带着剑去?”苏陌扫了眼泰芗手中的佩剑,笑,“不若,同我比划比划。”
泰芗退了步,头埋的更低,“小姐说笑了。”
苏陌往腰间一撩,一把软剑赫然在手。“我也有好长时候不练武了,兴许,连怎样出招都忘了呢。”话音未落,软剑已如吐信毒蛇向泰芗面门刺来。
泰芗一惊,慌张地偏头避开,剑气擦过,几缕青丝飘落。
苏陌收回软剑,咯咯笑道,“看来,这招式学过了,便会永远记在心里头。”忽地不语,呆呆地望着廊外春花,惆怅万千,泫然欲泣。
泰芗依旧是必恭必敬地垂首轻道,“小姐要是没别的事儿了,泰芗就退下了。”
苏陌收回目光,叹,“泰芗,一个人若没有心,是不是看着这春花,也没有颜色。”她伸出手去,拈着一朵桃花,轻慢地揉碎它,然后望着破碎的花瓣儿飘舞在夜风中,沾落在衣襟上,“怎么不说话。”
“泰芗不知应说什么,泰芗从未见过无心之人。”
青白的月光下,苏陌本就白皙的面颊,却是苍白一片,她直盯盯地凝视着泰芗,眼中的恨意在这无人的暗夜中再无任何掩饰,“是呵,他只对我无心…呵呵,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我这个下场。无心之人,宁做这个无心之人,也莫要倾心于这个无心之人呵……”她苦笑着喃念,似一抹幽魂踱回听澜水榭。
倚在床上,泰芗想着苏陌苍白的脸,怨恨的眼神,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娘,她也曾那样地注视过一个男人,然后便是无尽的泪水,湮埋了娘那双美丽的眼睛。
“泰芗,泰芗……离开了,不要再回来……”娘浑身是血的倒在她怀中,笑的凄然,只是颤颤地抚着她的眉眼,奄奄一息,“泰芗呵…莫要伤了心……”她不懂,伤心,怎样,才算是伤了心。只是娘那苦涩的笑脸,却是让她再不想见。
怔怔地望着双手,上面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习武磨出的老茧……猛地握拳,一股真气胡乱地蹿向百汇穴,泰芗痛苦地抱着头,耳边嗡嗡作响,似有似无的冰冷声音说着:“莫要迟疑,莫要徘徊……”细密的汗珠爬上额头,泰芗直直地躺在床上,血顺着指缝沾到床上,我不会输……灿若星辰的双眸忽地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幽淡的梅花香气缠绕着,愈渐浓郁。泰芗缓缓起身,轻吐口气,再有五次,她就解脱了,到时候,是云是雨,便在她覆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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