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第十三章
　　秋风杀 煞秋风
　　别作离人泪空流

　　泰芗见绮娘缄默不语直直走入房间，便了然。她方要出去，绮娘却突然打开门拦了她去路，“泰芗，进来。”
　　“我早前就买下了临旁的院子，楚烨托我为你建一座别院，你想想，起个什么名字。”绮娘像是换了个人，笑容满面，似乎全没有苏陌这个人。
　　泰芗只觉指甲深深扣进掌心，她笑不出来，与绮娘犯难更是不可能的事儿，“我什么都不要。”
　　绮娘呵呵一笑，拉她坐下，见她别扭着，不由得心中一宽，“傻孩子，陌儿不见了我心中的焦虑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我已托人去找，但观月阁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能让人觉出阁里出了什么差子，陌儿多日不登青玉台，早就让外人嚼尽了舌根，也妄言陌儿失了气势，观月阁的头牌易主于你，如若此时咱们什么都不做，时候长了，定会惹人猜疑，真要是让歹人知晓陌儿不见，不就是置陌儿于险地么。”
　　“听澜水榭不得让别人住。那里只能让苏陌住。”泰芗定定地望着绮娘，似是在等她一句答话。
　　绮娘点点头，“听澜水榭，我天天让人打扫，就等着陌儿回来。”
　　“不用，我去打扫就可以了。”泰芗摇头，心中也是一轻，她确是担心的，也许不再是为师父着想，也许只是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又或者，她们真的会相依为命……不过这些事，自己知晓就好了。
　　忽地反握着绮娘的手，泰芗一脸严肃轻声问，“绮娘，我一直有个疑惑，没及问出口。”
　　“水都的栈桥怎么不见了。”
　　绮娘先是一愣，继而笑不可抑，“泰芗啊，不是栈桥没了，是涨水把栈桥没过去了。江下发大水，不单是涨水，灾民也都逃难到咱们水都这三府，这些日子，少出去的好，”她理了理泰芗鬓发，“泰芗啊，你和苏陌都是我舍不得的女儿啊。”
　　“绮娘……”
　　“瞅瞅我，这秋天一到，人也变得婆婆妈妈了。”绮娘笑着剥起莲子，“说说看，这别院打算弄个什么格局。”
　　泰芗顺势而言，“我自有分寸。”绮娘将话岔开，想是怕她多想难过罢……
　　“想不到泰芗小小年纪，说出如此老成的话来，”盈艳端着帐簿走进来截去话口，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泰芗，宠爱地笑，“这是十街牌楼下的李家蜜饯，可是水都一绝呢。”
　　“谢谢盈姐姐。”泰芗见绮娘翻看起帐簿来，起身告退了。
　　窗外是水都的一方景色，乌云遮日，只从云间溜泻出几丝天光，投射到水道之上，潋滟的波光让人睁不开眼，最近水都的人真的是多起来了，泰芗望向墙角下河道柳树下或躺或靠的人，他们衣衫褴褛，神情不振，有些人更是呻吟连连，一时间仿佛水都从水乡仙境坠入了无间地狱，突地想到那被大水吞噬的栈桥，波澜壮阔的江面，不再是和风细细微波荡漾，江面上再也见不到小小渔船，再也听不到渔夫嘹亮的歌声……
　　马蹄声渐起，三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路人吓得连跑带爬躲到路旁，皆惊惧地看着马上的华衣少年，一个个穿着光鲜，却如此横行。
　　“娘……娘……”一个眼盲的女娃小手乱挥站在路间，她听到耳边人音嘈杂，听到那隆隆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找不到娘亲的声音，“娘你在哪儿啊……娘……”
　　眼看着小女娃就要命丧马蹄之下，忽地一抹轻灵蓝影闪过，抱住女娃几个翻滚停在道边，而为首的白马也受了惊地嘶鸣不已。
　　“大胆!何人拦驾!”左手马上少年怒斥一声，手中马鞭抡得溜圆，“也不看看我们爷是谁!你，别以为你躲着我就看不到你，那个蓝衣女子!”他马鞭一指那救人的蓝衣蒙面女子，得意洋洋地觉得自己真是十分有面子，下面的人都以敬畏的目光盯着他……
　　抱着这小女娃来到一个中年妇人面前，泰芗冷冷地俯望她，“你的孩子。”这妇人从方才就泪眼涟涟看着这女娃，只是一直都躲于人后未曾出手相救，现在她的默然又是为何，“你的孩子，你不要么。”这妇人紧紧拥着怀中安然熟睡的男娃，抖着嘴唇不言不语。
　　“娘……”小女娃低声呜咽，双手颤颤地捉紧泰芗衣襟，绝望而茫然。
　　泰芗眉尖一抖，呵呵一笑，“既是没人要，倒不如死了干脆。”手中赫然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说话间就向女娃心窝处刺去。
　　“我要!我要!”妇人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一把夺过女娃，呜呜哭起来。众人不禁呼了口气，一条人命啊……
　　泰芗返身欲走，想起什么折身回来，解下钱袋放到这妇人身前，“孩子是你的骨血，任别人马蹄践踏，禽兽不如。”一声闷雷轰隆滚过，猛然间仿佛眼前的妇人是自己柔若春水的娘亲，怀里的女娃，是口涌鲜血奄奄一息的自己，眼前，是那个带着笑意的男人，娘所谓她的爹……
　　“大胆刁民!”一道马鞭呼呼带风而来，显是用足了力道，泰芗迎身而上，双手几个缠拿，气沉下盘双臂使力，这少年竟被她扯了下来，跌落在地，摔得他呲牙咧嘴。
　　围观的有人偷笑出声，转眼间便是笑声一片。
　　“不想活了你们!”另一少年唰地一声抽出腰刀，冷面喝道，“一等无知蚁民……”
　　“德顺，还不扶德平起来。”为首年纪稍长的男人摆剑止住他，看向泰芗，“姑娘好胆识，不知可否一见芳容。”她有双清澈如潋的眸子，轻慢呤呤的南方侬音即使是说出冷情的话，也不失珠玉之声，还有那柔柳般的腰肢白皙的肌肤……就是他追寻多年的理想女子啊。
　　“你还不配。”
　　“三爷，这女子……”德平眼瞅着泰芗渐行渐远，主子却只是干看着不动，年轻气盛的他翻身上马直追而去。
　　“德平!”
　　马嘶不已，前蹄高高抬起踏向慢行的泰芗，路人惊叫声声，一时混乱不堪。人们闭目的闭目掩眼的掩眼不敢看下面一幕，可却无一人出手相助。空空两声，德平讶异地仰头望着稳稳立于柳树上的泰芗，只是一个闪身，人便到了树上，还是踏在那柔丝般的柳枝上，这女子，难道是世外高人不成？
　　“我一再忍让，你却一再为难，今儿我就废了你这双招子，免得你再狗眼看人低。”
　　德平只觉一道劲风袭面眼前绿花花一片，紧接着双目剧痛无比与此同时身后有股力道扯他下马，德平捂着脸抽搐不止，殷殷血丝顺着指逢滑落下来，他硬是艰忍着不吭一声。虽是幸免至盲，也是有些时日目不能视了。
　　“真是可惜了……”泰芗撇撇嘴，看向为首的男人，他手中马鞭正绕在德平腰间。“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泰芗呵呵一笑，眼中精光乍现，手中柳条如疾飞羽箭刺向此人眉心，不容躲让。
　　千钧一发之际，柳条似是被什么东西打中，走偏射向地面。众人纷纷抽气，只见柳条让一支细细的草根牢牢钉在地面上。“几个无名小辈，在这儿耍刀弄剑的，”咕咚咚的灌几口酒，咂嘴一翻，“也不怕人耻笑，还不让开，碍了道士的路了。”一开口便酒气冲天，迈开一步就摇上三晃，就连酒葫芦也是别了几次才挂在腰间，他故作潇洒地甩甩破旧的道衣，又捋捋打了缕儿的山羊胡，醉眼惺忪地笑起来，“哟~多日不见，火气很大嘛。”
　　此人正是成天疯疯癫癫开口醉话连篇的何一。

　　------------
　　P.S还是忍不住小小声的指出
　　“哟~多日不见，火气很大嘛。”
　　一定要以井上和彦配的卡卡西口气
　　说出来哟~(抱头飘走卡卡西粉丝表打偶)

　　(抱头飘回)阑大，虽然快要见面了
　　不过偶个人以为相见不如想念因为......
　　(奸笑......)

　　TO柳大：理解万岁!火影真的很好看
　　一定要看啊 我现在一提起火影就激动的
　　打摆子.....-_-||||(摆下去......)

　　(3.17更新部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泰芗就这么被何一扯着袖子扬长而去。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也纷纷散了去。
　　“三爷，”德顺扶着德平，愤恨不已，“这女子忒嚣张了点……”
　　“回府，先给德平找大夫。等德安德康从龙呤易府回来，咱们就返京。”水都，还真是个好地界儿呢，他一定会回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我说小泰芗，你没事儿戴个劳神子假脸，不人不鬼的，吓唬人啊。”叫了几个小菜儿，何一啜着酒吊尔郎当看着泰芗笑，方才她眼中杀气尽现，手法凌乱，显是心绪不定所至，只是，“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真要痴心零落去了。”他打着哈哈，暗里细细观详泰芗神情。
　　痴心零落，却不是她啊。泰芗涩然一笑，一杯清酒在手，浇不断几许愁丝。“痴心零落，不知归途。”杯中酒一仰而尽，虽是清酒，对滴酒不沾的泰芗来说，却像是温绵的刀子，慢慢滑进喉咙，一寸寸烧灼着她，呛出点点泪光，煞是动人心魄。
　　何一不语相望，几日不见她眼中不再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也是拖沓不定，心底里究竟想着些什么呢，会让她如此费神，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没有同年孩子该有的嘻笑调皮，真真让人心疼。
　　“干吗直劲儿瞧我，”泰芗回过神，见到的是何一凝视出神的样子，她摸上面具，笑起来，“你不是说，这面具吓唬人么。”
　　何一多叫了三壶酒，嘿嘿一笑，“就是它吓唬人啊，我才得多看看，省得以后去落花坡被你吓着。”他说着把酒灌进葫芦里，见快要满了，乐开了花儿似的，“哎呀小泰芗，这帐嘛……”
　　“我的钱袋子给了那个妇人，你也见着的。”泰芗咬着藕片儿，扬起嘴角，见他这次有什么说头。
　　何一扁扁嘴，挠挠头，“我自是知道，我是说这钱啊，当然由我来给。”他摸遍全身上下，找出一锭碎银子，他颇有些得意地一拍桌子，“店家!”
　　仍是轻巧巧地落到院中，匆匆擦拭了一下，扫了扫场院。泰芗双手托腮坐在廊下，那株老树，都长了黄叶儿呢。忽地想到什么，她跑进楚烨的屋子，来到里间儿床边，拿开枕头，一只发了黄的小小竹虫儿正安然而卧。

　　［泰芗，在做什么？］一把折扇挡了她的视线，师父正拿着毛笔奇怪地俯身看她手中，［这是竹虫儿么？］
　　［嗯。］泰芗把竹虫递到他面前，低着头说，［师父喜欢，送师父。］
　　接过这小小的竹虫儿，师父端详半晌，问，［泰芗的家乡，有竹子么？］
　　［没有的。］
　　［那你哪儿学来的呢？］
　　［娘亲教我用草根编，到了这儿，觉得竹篾编也可取。］竹篾编起来的更好看些呢，泰芗看着手里渐渐成型的蝴蝶，泛起笑意。
　　［原来，是泰芗的娘亲会啊……］见她编完了一只蝴蝶，那双温暖的大手拉起她，声调有些高扬，［来，作为答谢，泰芗来给为师研磨吧。］
　　屋内一片墨香，微黄的宣纸上，从师父那里，她所学的第一个字，竹。
　　［这竹虫儿，就放到枕头下面，泰芗不在的时候，我就看着竹虫儿想着泰芗。］
　　［泰芗啊，你怎地把这竹虫儿扔了，亏得我眼利捡了回来。］
　　［泰芗，这屋里皆是你的佳作，可高兴？］手里还捏着细线，望着泰芗的眼满是期待，而她只能讷讷地点头，满堂屋的竹虫儿竹蝶儿，她平日里编完扔掉的，他却都收了起来，心里那点点悸动她无法抹杀，也不想……

　　不觉间日暮西沉，绮娘一见到神游而归的泰芗，想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孩子，担承太多了。“泰芗，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在担心你呢。”盈艳面色颇是难看，她鲜少动怒，此次却也是直言相向，“路人皆说一华衣女子当街伤人，至人目盲，是不是你做的。”
　　“是他自找。”
　　“他们是官府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行事怎可如此鲁莽。便是他们为难在先，你也不可，这么，这么心狠手辣。”盈艳自觉说的太重了，转寰无用，更是左右为难的样子。
　　“心狠手辣……”泰芗喃着盈艳的话，突然大笑起来，抛了那面具，直直望着众人，声音冷漠异常，“心狠如我，若是来日得罪在场各位，莫念今日情分。”梅香四溢，弥满屋中，像是追魂令，让众人不寒而栗。
　　“泰芗!”一直不语的绮娘喝止她，“回屋去。”
　　冷笑几声，人影杳然。
　　“盈艳，你当真是要训斥她么。”
　　“娘，咱们太过放任她了。她还是孩子，不得不说。”盈艳低眉顺目。
　　“只盼着你这样是对的。”绮娘揉了揉眉心，疲惫地摆手，“今日你们打理罢，我就不出来了。”今日有密信来报，说的不是楚烨，不是泰芗，不是苏陌，却是……唉，人心隔肚皮，难道真是上了岁数，识人不淑么。

　　龙呤外盼龙岗
　　盼龙岗上是竹林一片，路人走出的土路蜿蜿蜒蜒，直向龙呤都。后来修了官道，这土路用的便少了，人迹也少了许多。
　　“今儿就到这儿吧。”韩天忌扔了条汗巾给苏陌，甫一到这儿就马不停蹄的开始训练她，她倒也没有什么怨言，一直以为，身处青楼伎馆的女人，会来得娇纵一些，谁知她是外柔内刚，看来他还真是走了眼。
　　“为什么让我练暗器。”苏陌最是不满此事，但他的恶劣手段层出不穷，让她全无招架之力，只得就此服从。
　　“你本不适习剑，力道前猛后竭，就身法还算说的过去，习暗器最好不过。”韩天忌说的头头是道，忽而扯了下嘴角，眼神尖厉起来，“杀手可不是你随意抛几个媚眼就能取人性命的。”
　　面前银光一闪，铜笛顺势挡出，叮当一声器交鸣，一枚竹叶镖失了力道掉落在地。“这点儿本事，我看还是报禀主爷另觅他人罢。”
　　他负手而去，毫不在意身后苏陌刀子般的凌厉眼神。“真是个惹人生厌的家伙。”苏陌恨恨地去捡那枚竹叶镖，立时怔住，一叶作半，断口匀称，似被利器所斩。风动竹叶响，寒意袭人心。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