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花

　　接到胞妹小艾的电话正是冬日的第一个雪夜，一场漏过天气预报的雪，毫无预兆又措手不及。小艾沉默片刻说：“小知，我的旧手机丢了。”声音低沉喑哑，亦是不曾有过的绝望。只听得那头又低低传来一句“这是我和他最后一点联系。”顿时了然，只得轻叹一声，唉，小艾。
　　那个他自然是小艾的Mr.Wrong，一个小艾不愿随意提起的禁忌 。旧手机里有他俩的短信记录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这段孽缘结束后成了小艾与他唯一的维系。作为旁观者，小艾与那位Mr.Wrong两年的感情故事我从头看到尾，也从未看好过。

　　小艾是个单纯干净的好姑娘，还是个没啥心眼的好姑娘，或许这样的好姑娘稍不留神就会碰上打着各种旗号的渣男，多吃几次亏多伤几次心才能补上几个心眼。这是我曾对小艾的评价，那时她还不认识那位Mr.Wrong.之后的某一天，小艾期期艾艾地宣布：我恋爱了！带着小女儿的特有的羞涩娇态，眉眼里透着幸福却又希望让全世界都知道。在我和小艾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里，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形态，为她高兴，却又担心她为人所骗。小艾的雀跃与主动周围人有目共睹，而她心中的那个他却好似未曾关心过她半分。电话里小艾每每略带委屈地诉说他的漫不经心，随后又自我安慰，或许他只是忙啦。我忍了忍，终究不愿告诉她，在她面前总是忙的人大都不会在乎她，现实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然而现实与幻想终究只是一纸之隔，一旦戳破，看到真相还会假装一切未发生过吗。于是，小艾边狠狠扯着抽纸边愤愤讲述她的一次偶然发现。其实，我们旁观者早就该猜到会有这一天，小艾在社交平台无意中访问了一个和他互动较多的ID，结果真是意想不到，看到各种暧昧，比起和小艾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了看小艾的脸色，青了又白了，眼眶却是越愈发地红了，终于没忍住，叹道，小艾，分了吧，他未必是个适合你的人。小艾猛然抬头，却是满满的倔强晶莹剔透，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裂个粉碎。小艾浑然不知自己越陷越深，只是依然顽强地要守护自己的爱情，哪怕下一秒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于是小艾一边继续隐蔽地访问这些ID，一遍遍看那些刺疼心脏的暧昧，一边与他强颜欢笑。我听着她受伤的声音逐渐变得平淡，试探着问她，是不是决定放手了呢。她答得那样云淡风轻，听着却心酸不已，她说，小知别为我担心，失望攒够了自然会主动放手，自然不是现在，眼下虽失望却还没死心，哪一天心如死灰，哪一天放手就不会痛了吧。

　　然而我说过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因为小艾和他是异地，一南一北相隔天涯海角。一见钟情又怎比得上日久生情。结局自然是他放弃小艾选择了身边的一个姑娘，尽管那位姑娘相貌学识皆远不如小艾。当这个结局从小艾口中讲出，我疑心她在讲别人的故事，平淡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艾轻扬眉头，有种解脱的轻松又若有所思般怔了怔。许是累了吧，连我这局外人都看累了。小艾目光悠悠，像是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就这样接着讲到：本想把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结果才发现除了手机上的短信和几张照片，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的了。我心头一颤，抬眼看她，却见她已是一脸平静，略自嘲地说，原来这一场戏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人在演。孪生子间天生心灵相通，我望着小艾的脸好像看到了苍白的自己，蜷缩在面具后颤抖，有一种奇异的痛共鸣般袭来，尖锐强烈，刹那间我对那位伤了小艾的Mr.Wrong憎恨到极点。

　　许是世上所有的伤口都需要时间抚慰，所有的疼痛终会弥漫消散，只不过日子长短的问题罢了。小艾是个倔强的傻姑娘，固执地保留那些虚假的短信，人前假装不在意，人后来不及卸掉伪装眼泪已啪嗒啪嗒向下掉。哭罢，哭出来就好了，哪一天哭累了，哪一天就会明白了。除了宽慰，我无计可施。

　　窗外不知雪什么时候停住，暗暗的反射着莹莹的光，万籁俱寂。莫名地松了口气，心想小艾那部手机丢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艾，放下吧。与其说你还念着那个人不如说你只是对那个输了的故事耿耿于怀。小艾，继续痛苦无望地煎熬不如趁早彻底了断，开始新生活。”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小艾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小知，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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