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当年事

　　最近，大家都在给“大胖”张罗着介绍对象。
　　“大胖”其实并不胖，大胖家是干部家庭，条件好，虽然是女孩儿，但是没有一般女孩儿的阴柔，反而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为人大方、爱出头，但凡谁家有个什么，她都能及时出手相助，有点巾帼英雄的味道，厂里同事打趣喊她“大方妹”，结果有人耳性不好，听成了大胖，再后来，大家觉着大胖比大方好听、顺口，也就喊开了。大胖本名很文艺，叫楚薇，1963年生人，21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考进这家棉纺厂已经一年了。
　　棉纺厂以前大都是女工，男工人少，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工人数竟压过了女工，楚薇还曾经打趣说她就是吸了太多阳气，才会像个男人一样。
　　楚薇也有过女神的时候。刚进厂，在迎新大会上，台下那些男同事的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窈窕淑女这四个字形容她，简直是有所欠缺。楚薇身高170CM，身材纤细，大专学历，中文专业的高材生，她作为新员工代表发言，那种绵柔的嗓音，听了都叫人上瘾，“厂花”就在瞬息之间诞生了。
　　不过，那时候的男女，依然是比较含蓄的，楚薇虽然优秀，但是自觉不够格的男同事也就采取远观和欣赏的态度，个别几个干部家子弟，就大着胆子给楚薇买个早点、水果什么的，所以，她的办公桌上向来都是零嘴满满。厂长都因为这事儿，专门找楚薇谈过话，说是影响不好。楚薇性子大大咧咧，嘴上说着好好好，却也没放在心上，弄得厂长直叹气。
　　渐渐地，楚薇桌上没有零食了，要说为什么？因为楚薇太男人了，事事都要自己上，但凡有人和他犟嘴，没有一个不叹气的，她就是一个不懂退让的家伙，得理不饶人。天与地的转变，单位男工们都说：“这辈子谁娶到楚薇，那就倒了霉了，绝对的妻管严。”再随着时间的流逝，楚薇就不叫楚薇了，她变成了“大胖”，厂花还是厂花，就是没什么仙气了，满满的都是脾气。
　　楚爸是当地粮油单位的党支部书记，风评很好，单位里的同时也很敬重他。年轻时候，楚爸是部队里出了名的能手，转业回来，凭借着好学、勤恳的态度，走到了现在的位置，楚爸在大家眼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楚妈经常在邻居面前得瑟：“我们家老楚，不抽烟、不喝酒，还会做家务······从来不用我下厨。”“敢情人家党支部书记，在您这厢就变成打杂的了，老楚，老鼠，爸都被你叫成耗子了！”楚薇每次听到她妈这么说，都会玩笑几句。后来，楚妈也觉得不对，改口说成咱们薇薇的爸，听起来也顺耳多了。楚妈是典型的东北女人，从小在农村长大，楚爸转业后，一起来到B市，在家帮衬家务，带带孩子。那时候，大院里住的大都是机关干部，这些妇人们基本都不工作，每天每天地闲聊，很快，楚妈也沾染上了这股风气，天天不仅和邻居邻家长、里家短，回家还做宣传。楚爸教育说这是歪风邪气，要求一定杜绝，楚妈没什么文化，听丈夫教育了，也就收敛了许多，从“宣传骨干”，转入了私底下瞎扯吧的地下分子。
　　最近，楚妈可闹心了，看着大院里的姑娘一个个风光出阁，看着自家闺女，一个劲儿叹气。可巧，这天晚上，邻居菜菊花串门来了，楚薇看见蔡菊花就心闷，“她来，准没好事儿！”想着，就端着饭碗上楼去了。蔡菊花是楚爸战友的老婆，也住在院里，平时就好个凑闲话，顺便说个媒什么的，做了几次成功案例，别人真把她当媒婆了。
　　“快，进来，哎呀，虎子也来了啊！今天做了煎饼，来，一起吃！”楚妈招呼着。
　　蔡菊花领着虎子，顺顺利利上了桌，完全是主人家的调调。楚妈卷了一个煎饼，递给蔡菊花，说：“菊花，俺托你的事儿怎么样了，你看我们家楚薇对象的事儿！”楚爸正喝稀饭呢，听这话，白眼瞅了自己老婆一眼。楚爸其实是不操心的，他是军人，同时也是个文人，他宠爱妻子、孩子，但他年轻时崇尚自由美好的恋爱和婚姻生活，自己实现不了，也要满足女儿的意愿，所以他从来不强迫楚薇，他总觉得楚妈过于操心了。
　　“哎呦！薇薇妈，我和你说······”蔡菊花嬉笑着。
　　“咳咳！”楚爸咳嗽了两声。
　　“干什么，咳嗽了，喝点水去！”楚妈不会看脸色，反感楚爸打断了她的重要谈话。
　　楚爸放下碗，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
　　“菊花，说！”楚妈急切。
　　“我都给你问好了。”蔡菊花从兜里拿了一沓照片，递给了楚妈。
　　“这个是炮院的，这个家里是做生意的，这个······”蔡菊花一个个给楚妈介绍，楚妈嘴都笑的合不拢了。楚妈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拥有一个金龟婿，院里姑娘都嫁的很好，自己家楚薇可不能落了人后。
　　楚爸看着报纸，耳朵竖的直直的，虽然，他支持楚薇自由恋爱，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
　　楚妈和蔡菊花聊的差不多了，送走了媒婆，家里清净了许多。楚薇听楼下安静许多，就抱着碗，下楼来了，楚妈一见到她，就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说：“薇薇啊，你看看，蔡阿姨多费心，这些男孩子都挺不错的，已经给你约好了时间，你去见见？”
　　“我不见，要见你自己去见，我不喜欢。”楚薇生性自由，她希望有一场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恋爱，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恋爱、组建家庭。
　　“你这孩子！你看·······”楚妈继续做思想工作。
　　“不见，就不见，要不你代替我去好了！”楚薇调皮地抱住楚妈，
　　楚妈永远拗不过楚薇，楚薇眼神示意楚爸，楚爸领会到了，终于发话：“不早了，都去睡吧！”楚妈张张嘴，不好再说什么。
　　楚薇躺在床上，捧着一本《新月派诗选》，幻想着浪漫的邂逅，在悉悉索索的虫鸣中，在梦中勾勒着属于自己的美好。
　　隔天，楚薇单位的党支部找到了她，说是要给她介绍对象，楚薇最讨厌就是相亲，她觉得老土，不浪漫。棉纺厂党支部书记姓赵，叫赵德淑，赵书记把楚薇叫到了办公室，楚薇一脸嫌弃，略不待见的看着赵书记，赵书记看见楚薇的臭脸，暗自好笑。
　　“楚薇，你现在有男朋友么？”
　　“没有，也不需要你们操心！”楚薇丝毫不给面子。
　　赵书记不放在心上，继续和蔼地说：“单位新来了个小伙子，本科毕业，和你一样，学中文专业的，这是照片。”赵书记把一张一寸黑白照往楚薇的方向推了推。
　　楚薇抬着头，看也不看。
　　“看看吧，小伙子人不错，接触看看。”
　　“谢谢书记，我还有事，去忙了！”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退着步子，挪到了门口，一溜烟，跑了。
　　“这孩子！”赵德淑笑着摇摇头，把照片收进了抽屉。
　　照片上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子，眉清目秀，就是稍微瘦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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