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如果，没有这些——
　　我们依旧是朋友。

　　沈瑶发现从学校校庆回来，顾曦凉就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连她推她都没什么反应。
　　她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诺，这样下去，小凉早晚变成呆子……
　　沈瑶在纸上写着，尖利的笔尖落在了一个名字上。很久没出现在小凉身边的人。
　　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忘了呢，蒲予纹。
　　瞧这个失魂落魄的闺蜜，八成失恋了。她撇了撇嘴，正准备拿手机找顾曦凉，手机突然响了，是曦凉打来的。

　　昨天顾曦凉从学校回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深蓝色泽的夜幕笼罩着喧哗的街市，一排排整齐的路灯亮着光，昏黄而柔和。周围来往的人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女恍惚的神情。
　　她穿过繁华的夜市，走进自己家处的小区。第二天是周末，她没有回到宿舍。家里一片黑暗。没有她回来，家里就剩下黑暗。
　　她看了看喧嚣的街道周围被衬得暗淡的灯光，一言不发。
　　顾曦凉，其实你在逃避吧？她自嘲一句，从小她就学会了逃避，直到现在。
　　小时候考砸的成绩永远被撕成碎片扔在一边；初中几次很简单的比赛她也不敢带领；高中的活动极力推荐她也不敢加入。现在很轻松就避开的事，她也不知所措。
　　她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努力放松心情。
　　如果，有个人愿意与她畅谈该多好……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微抖的手指坚定地摁着号码。良久，她停了一会儿，随即拨通了号码。电话里悠扬轻快的提示音也平静不了她紧张又惧怕的内心。
　　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半晌，对方接通了电话。

　　沈瑶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圆润好看的脸难得地显露出思索的严虑神情。她一直听着电话里顾曦凉的倾诉，看着电话上的计时表，她咬咬牙，继续耐心地听她说着，没有选择打断。
　　“……还好吗？”在对方停下来喝水的间歇，沈瑶放轻了声音，尽力用自己最温和的声音安慰，“也许他还是有苦衷的啊，不会平白无故地这样做的。”沈瑶听电话里慢慢地停住了抽噎，又道，“这样一直自己哭闹着，不如去找当事人问个明白？”
　　顾曦凉猛地一愣，对啊，她应该去找本人才是。顿时，她尴尬地看了看通话时间，发现快一个多小时了。
　　原来她这么多愁善感，还耽误了自家闺蜜那么长时间……她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那个，我先挂了！拜！”
　　“嗯好，”沈瑶很满意对方终于听进话了，然后加了一句，“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闷着。”
　　顾曦凉突然觉得有个闺蜜真好。
　　接下来，该她自己来应对了，老是麻烦别人，也不是个办法。她嘴角微微上扬，终于笑出声来。
　　她顿了顿，又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串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她盘算了一下自己被挥霍的所剩无几的话费，发了一条短信去。
　　不过说实在的，真打电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咖啡厅中暗香流动，散发着昏暗光亮的吊灯微微地摇晃着，刺目的阳光被挡在了厚厚的帘布后。她略微不安地环顾着四周，小口地喝着杯中微凉的奶茶甜品。不时将目光扫向唯一透光的大门。
　　顾曦凉昨天发了一条信息给蒲予纹，约他在一条商业街的咖啡馆里碰面。不到两分钟，对方便回了一声“好”。间洁的话语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仍是让她高兴了许久。
　　她也纳闷，自己高兴个什么呢？
　　高兴自己不用闷在心中，可以当面向他问清楚了？还是其他的？她才懒得计较。
　　自己开心就好，计较个什么！微晃着茶杯，她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推门走进。她看着他，心情难以平静。一时间，她想起了很多。少年清秀的容貌以及微妙的情愫，他低头看书的模样，以及那初夏时期的温柔如水。
　　“没等急吧？”他笑了笑，坐在对面。
　　“……没。”她有些局促地喝着奶茶，半晌，她抬起头，坚定的黑眸直视着对面的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啥？”他沉思了很久，终于在她等得快恼羞成怒的时候噗地笑了，“那个不怪你，”他的目光黯淡下去，“是我的原因。”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不会吧？家里出什么事了？”一时她居然忘记了尴尬，或者说忘了尴尬。
　　“我家中人不要我念书了，”他轻描淡写一般说道，似乎不是在说与他相关的事，而在对方听来仿佛一个晴天霹雳。
　　不、不可能啊……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你还是很有前途的，没必要，就这么放弃啊……”
　　他没有回答，默认般闲聊道，“我可能会回到老家吧，那里风景不错，毕业了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他眨眨眼睛，“还记得以前吗？你会喜欢的。”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猛地站起，险些摔倒。“你给我发那些，就是让我不要跟着你？”
　　他笑了笑，安慰一样说，“我老家太偏僻，别跟着去受苦。你吃不消。去玩玩还是可以的，但是，”他加重了语气，“这一次，小凉你听我的；别跟着我受苦，你的人生不应该就此退步。”说罢，他起身离去，留她一人在座位上默默发呆。
　　原来他已经想好了，根本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啊……想着她与他天壤之别的未来，她心中一阵阵疼痛。

　　夏日的蝉鸣已经开始低吟，隐隐能闻到那些年熟悉的薄荷味。草木箐箐，似乎能嗅到青涩的草香。
　　这些各怀心事的少年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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