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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落苍葭（五）
乱七八糟的声音围在耳边，看不清的人影出现在泛白的视野中，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艾伦微微睁动眼皮，他好像变得非常嗜睡，片刻沉沉睡去。
“刚才他的眼皮动了一下。”硫不知何时爬上了床，眼珠快要掉在艾伦脸上，紧紧盯着。
凪打开他的手，硫大叫：“好痛啊！你干嘛？”
他刚刚竟然去掀艾伦的眼皮，对着一个病人做那种事，凪会让他得逞才怪。长腿一伸，以不打扰到病人的方式，想要将硫弄走。硫格手挡住，但错估了对方的力道，手肘一软，整个人压在了艾伦身上。
凪立时横起长眉。
“别紧张，没压着，你看！”硫稍稍移开身体，让他看清中间残留的一层空气。
“还不下来！”凪低声威胁。
扁扁嘴，硫直起身子，不情不愿的跨过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不对，只是一个国师而已，竟敢命令我！硫回头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殷勤细致的动作，好似一种无声的抗议，这种反抗多少有些孤芳自赏的意思。
凪冷嗤一声，没有搭理他。桌上摆着一套针具，第一排由大到小，第二排由粗变细，第三排是一些弯勾状的奇怪银针，平摊着，无论是针尖还是针体都闪烁着细锐的光芒。艾伦身体每况愈下，外在表现为渴睡和易胖，凪熟读古籍，却没有找到类似的异症，没有前例，他无法对症下药，亦不敢在对方身上做什么尝试。
叹了口气，他收好针具。
硫摩挲着下巴，这两天他们用了一些办法唤醒艾伦，但唤醒之后，吃好饭又困了。如果不是脉象揭示了他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好像只是比常人贪睡。
格伦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看见房间里多出来的两个人，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
“请你们出去。”
黑发少年满脸写着不欢迎。
“难道你有办法救他？”硫反问，对方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帮助。
凪也看向格伦。
格伦放下盆子，“我不相信你们。”
硫点头，“确实，表面上看他只是比较贪睡。”
“他在生病，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凪出言。
硫抬头，触及他认真的眼神，心中一滞，看向榻上一无所知的人，此人何德何能？若是让苍国子民知道，他们心中神圣无比的国师大人，这样为一个人思虑，怕是要搅起轩然大波。
格伦弯腰替弟弟擦脸，听到他的话，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他很好。”淡金色的睫毛微垂着，不再藏着掖着全部生长出来，张牙舞爪、明明白白得露给你看。对方睡着的样子并不比醒着少几分锐利，即使如今圆润许多，脸蛋上的肉也只是丰腴得恰到好处，那些恶毒、尖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占据别人的视线。
硫伸出手指戳戳凪，面纱拂动，迫人的视线望过来。硫抬起手，以示无害。凪皱眉，跟着他来到外面。
落花凋零，浮风渐晚，花期已过，凛冬将至。
“我觉得那小子有点不对劲。”硫反身跳上阑干，衣袂飘飞，火红色的长发扬起，“看他爱护的那个模样，就算是假的，听到不利于自己弟弟的言论，也会去核实吧？”
星光倒卷，凪垂下眼睛，落下两排蝶影，“占有欲作祟罢了。”
目光投向屋子，硫低语：“占有欲么。”扭头看向凪，“我知有一术，名为转生，乃是逆天改命之术。”
“何意？”闻言，凪睫毛轻颤，他知晓这个术法。
“施展转生之术，需要找到一位命格十分相似的人，替自己换命，此后受术者荣华富贵，利禄在身，而被施行者则被剥夺一生气数，直至魂归地府。”
凪摇头，“此术因为太过阴毒，连残法都被销毁了。况且，我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命眼。”
被施行者身上有一个人为破开的灵穴，那是汇聚一身气数之眼。
硫惊异，“原来你早就猜测……”
凪默认。
硫沉思，他脑中其实还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比转生更符合艾伦的症状。
半晌，他终于开口：“你知道嫁接术吗？”
房间内，格伦一直在照顾艾伦，几乎没有停歇。一盏茶功夫不到，艾伦就会湿掉两层衣服，往往是格伦刚刚擦拭完，艾伦又从头湿到脚。这种情况昨天才出现，因为格伦照料得太好，凪一时都没有察觉。
黑发少年的眼神愈来愈柔软，他很满意现在的一切，弟弟很听话，他很喜欢。
藏书室中，凪和硫正站在最高一层楼中，这里聚集了天底下古往今来最珍贵的藏书，有很多都是手抄本，原版已经绝迹于世。
藏书室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有看守，像格伦只能在一至四层中寻找，而且每次都有专人跟着，凪硫身份尊贵，他们两人刷脸就行了，直接上楼无须通传。
“你所说的嫁接术，在哪里？”凪问他。
硫抓耳挠腮，走了两步，看看旁边的书目，又退回来，“我记得就在这里。”
“绝对在这里！”他确定，随后脸上浮现恼意，“可为什么没有了？”
“如果你粗略看到的那部分当真，那本书必须找出来！”以温雅著称的国师大人，此刻相当冷漠。
硫十分恼火，“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两人扎进书海中，潜心寻找那本记录嫁接术的书。
晚上，艾伦清醒了会儿，在格伦喂完晚饭之后，他开始发脾气。
“是不是你给我下得毒？”艾伦撑起身体，把他推到地上，“你见不得我和国主好，所以下毒谋害我，没想到你如此狠毒，一点也不顾念手足之情！”
“我没有，你不要听信谣言。”格伦上前抱住艾伦，语气里缀着满满的深情，“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别怕，我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你。”
艾伦不想听他的妖言，“满嘴谎话，放开我！”
格伦沉默摇头，力道不断加重，仿佛一种警告。
艾伦怎么都推不开他，气得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并拿起旁边的饭碗，用力朝他头上砸去。
“碰”
瓷片带血，片片飞溅。
格伦捂着头，脚步略有不稳。
“你在干什么？”
他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葭看了格伦一眼，左半边脑袋都是血，脸颊上的血迹不断拉长。
格伦敛住心神，“国主。”
看他挡在身前，葭脸色更冷，“你要维护他？”
“是我平时太惯着，才让他手下没个轻重。”格伦觉得自己甚至是享受这种辩解的过程。
“谁要你解释，虚伪！我就是打你了又如何？”艾伦专注作死，这种表现的好机会怎会放过，他耿着脖子对格伦大呼小喝，眼睛却在看葭。
眼里的痴迷与爱恨交织，浓郁得可以将人淹没。
葭回以注视，没有嫌恶与厌烦，持续散发的寒气冻结了所有。艾伦不甘心，对于总不得见的某些说得上激烈的情绪，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比剧情中更为不近人情。
此时，硫突然闯入，身后跟着一身白衣的凪。
“那本书在你手里对不对？”硫看向葭，举起的手中夹着一片焦黑的纸片，“你竟然把它烧了！”
艾伦的眼睛随着白衣男子转动。
凪跨出一步，他无法面对少年，他怕自己会失控，那种即将爆发的陌生情绪，似乎需要用非常大的力量去克制。
“嫁接术，将一个人拥有的所有东西，包括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异能剥离到另一个人身上。”
“被剥夺者则慢慢消耗致死。”硫接过凪的话，猩红色的眼睛盯住葭，“原来你早已知晓，那件东西没有完全长成，还有部分在他弟弟身体里。”
当初他们与格伦做交易，取出格伦身上的东西，葭迟迟未动手，没想到有这样的隐秘在里头。
格伦心思通透，只凭几句便猜到了前因后尾，弟弟会死？顿时石室中发生的一切好像近在眼前……
接下来这里闹得一发不可开交，艾伦大喊大叫，得知自己生病的原因，瘫睡几天储存的力气，全部用在了这场闹戏中。
等他吵着吵着睡着后，由凪发起，四人最终达成了新的协议，
艾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白宫，出现在百里之外的一座马车上。被告知要去什么劳什子雪岭治病的时候，他是懵逼的。
雪岭不是葭的老巢吗？和便宜哥哥HE大结局的时候刷出来过一次。所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一觉醒来大家都崩了啊？正剧的小船说翻就翻……
艾伦很严肃，很严肃的想，造成如此结果究竟是谁的责任。青丝三千，玄衣墨发，葭跨坐在骏马上，仿佛觉察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犹如蘸取过多笔墨，飞鬓的浓眉与长睫，只是不经意望了一眼，便在千百世轮回中留下浓墨重彩的记忆。
艾伦像块石头，直到冰冷刺骨的眼神褪去。
葭也来了，这个世界不能停留了，他的戏份早已结束，在剧情还未脱离太多之时，尽早斩断吧。
夜晚，大家睡得很沉，守夜的硫打着呼噜，睡得比所有人都熟。火堆噼里啪啦，从马车上缓缓挪动身体下来的人，看了几人一眼，转身走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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