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一个碗

　　那之后，温宁闭门谢客。
　　元儿不知发生了什么，抱着阿白问温碗姨娘去哪了。
　　温碗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姨娘身子不好，去养病了。”
　　元儿点点头跑开了。
　　第二天，元儿捧着一大盒子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药。
　　“三姐姐，你以后再出门时帮元儿把这些带给姨娘。”
　　温碗蹲下身搂住他，有些心酸。
　　“元儿，对不起……”
　　“三姐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温碗捏把孩童柔软的脸颊，“说着玩的。”
　　是夜，温碗骑在墙头上望着侯府内点点灯火，现在不会有人躲在暗处准备向夫人告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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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害死了她……”温碗扯着衣袖不断擦干眼窝处的潮湿。
　　终于情绪稍稍稳定一些，温碗才从墙头跳下来。
　　然后崴到脚了。

　　靖安侯府是在接近城郊的地方建起来的，夜色如水凉薄。
　　温碗走在河边，被水汽沾湿了裙摆也浑然不觉。一双绣花鞋踏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这儿的风景可比侯府差远了。”
　　一道声音蓦地响起，温碗转过身，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真巧，臣女每次偷溜出门都会被王爷遇见。”温碗打趣道，面上的笑意却有些牵强，“王爷这也是出来遛弯的？”
　　沈肆北沉吟片刻，开口道：“难过了就哭出来吧，哭够了再说别的。”
　　温碗就真的很听话地蹲在地上哭出声，或许是抹了太多眼泪的缘故，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沈肆北抿抿双唇，犹疑着伸出手揉了揉温碗本就有些凌乱的蓬松的头发。
　　温碗哭声顿了顿，这手法是在摸小狗吗？！
　　这些天她听了太多让她放宽心不会有人再害她了的话。
　　可是没人知道她在自责，她在怪自己的怯懦，怪自己的自私。
　　虽然不知道周姨娘最终为什么没在药里下毒，虽然她的确有过要杀了她的念头，但是……但是她确实是被自己间接害了的，可如果让她重来一次，她大抵还是会选择保全自己吧。
　　在家庙中抄经思过，整日与青灯古佛相伴。说得轻巧，可生于红尘长于世俗中的人，如何能忍受得了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寞？
　　还有那元儿，都说是母子连心，可这心连着，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尘缘这东西种在心里，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若真要断，那也唯有一死。
　　距离城门少说也有一里地的一座庙里。虽说每年都有人打扫修整，但许久无人居住，整座寺庙显得破败不堪。
　　周氏手中拨弄着念珠，只听得外头仅有的一个使唤婆子低呼了一声便再无生息。
　　周氏却没有半点惊讶，微微一笑对着虚空说道：“王爷，您终于来了。”
　　沈肆北站在佛堂门口，逆着光。周氏回过头，只看得到他被阳光镀上一圈金边的轮廓。
　　“臣妇没有杀她。”
　　“本王知道，”沈肆北声音平淡得有些冷漠，“但你让她难过了，就该死。”
　　他的暗卫已经安插在温碗身边多年，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只不过暗卫不敢进温婉的闺房就是了。
　　周氏笑，“王爷这样是否太不理智了？”
　　“若她喜欢，屠了天下又何妨？”
　　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失为一种深情。
　　“我倒是真羡慕她……”周氏闭上眼，死亡如期而至。
　　殷红血液溅在佛前的软垫上。
　　真疼啊，周氏想着，可她的心疼了半生，早习惯了。
　　那抄了一半的经书还放在案上，怕是要等到年前整修时才会有人发现那早已干涸的墨迹了。
　　不知道那时，雪下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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