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之城

　　“谦子，看着表，10分钟，登顶！”
　　说这话的是一位老者，板寸头上头发花白却根根竖直朝上，国字脸上满脸的络腮胡却盖不住涨红的脸颊。他叫东方水生，原国家田径队二线运动员，退役后从事大学体育老师，人称外号东方水哥。而现在他早已退休，当生活瞬间空了下来后，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单反到处登山。这儿是中国燕市的郊区，矮山林立，东方水生退休后就选择了这儿养老。
　　“好嘞，爷爷加油，但是我压你两罐红牛，赌你做不到。预备——开始！”老爷子应声跑了出去，七十多岁的年纪三十多岁的身体素质，说话间，老爷子已经箭一般的射向远处。
　　这发号施令的是东方水生的孙子。他拿着表，粗糙却极其精神的脸上露出一脸即友善又挑衅的表情。他叫东方雪谦，骨子里面遗传了家族里面的运动基因，是现役国家级二线登山运动员。他原名不叫东方雪谦，而是叫东方谦，因为一些事情，所以爷爷才将他改名为东方雪谦，但是圈子里面还是管他叫东方谦，登山界有朋友为他编织过一句顺口溜：“东方谦，东方签，上上签，上上千。”寓意为“保平安”。
　　这坐山大概有300多米高，燕市政府斥资几个亿投资成免费旅游景点，主要是供人们旅游和锻炼身体用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攀登难度，比赛登顶跟比赛爬楼梯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儿的空气质量很好。在最高的顶上有一口钟，为祈福用，钟声一响，山谷共鸣，天降福泽于大地。
　　没过多久，山顶传来了钟声，东方雪谦马上摁下左手上手表的计时器，10分35秒。随即他电话响了起来，他爷爷打来的。
　　“谦子，多少时间？”东方雪谦接通电话就听见这个问句，另外还有大口大口的粗气。
　　“9分58秒，爷爷不错啊，算你厉害，我输了。”
　　“那是，别看我年纪大，腿才20岁。来来来，到你了。”
　　“好，爷爷在上，您老看着表，8分，登顶。”
　　“年轻人火气重啊。走一个试试，我压四罐红牛。”东方老爷子喘着粗气，带点不信任。
　　“你发令吧。”
　　“好，你动一下腿，准备一下，来，预备，走起。”老爷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这已经不是爷孙俩第一次比赛了，东方雪谦的奶奶去世比较早，所以每当有空他就会来这儿跟爷爷赌上一局。当然背后放水也是他经常干的把戏。为的就是让爷爷能开心点，保持年轻的心态。
　　当东方雪谦登顶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喘了，额头上微微有点汗水，脸更加涨红了。
　　“7分55秒。”老爷子有点惊讶，摸了一把络腮胡，“你最近训练的有点狠啊。”
　　“主要是我年轻嘛。”东方雪谦打了一个响指，微微喘着气说。
　　“主要是你是我孙子，我们东方家的运动天赋好。”老爷子厚着脸皮说道。
　　“对对对，都是爷爷的基因好。”东方雪谦又打了一个响指。
　　“那是，想当年我可是跟奥运冠军一个赛道的。”老爷子站在撞钟边上，看了看远方，又摸了摸胡子，“要是你爸爸听我练田径的话，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一个奥运冠军，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爷爷你看，那边有一对鹰在盘旋。”东方雪谦随便找了个话题打断老爷子的话。
　　“大惊小怪。”老爷子顺着他孙子的手远远看去。“呀，不好。”老爷子提升了八度的音量。
　　“怎么，爷爷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东方雪谦找到了一个反讽老爷子的话题。
　　老爷子似乎没有听出孙子话里讽刺的意味儿，“谦子，看来我们要下山了，可能有暴风雨要来了。”
　　东方雪谦看来看远处，低空中确实飘着大量的云团。他是国家级的登山运动员，对天气十分的敏感，经老爷子这么一提醒，他点点头马上确定了老爷子的判断。“现在是夏天，这几天已经连续干燥了这么多天了，看云团的样子，这次降雨量可能有点大啊。爷爷，咱马上下山吧。”
　　老爷子对着在山顶锻炼身体的人吼了一声：“暴风雨要来了，得下山了。”
　　突然稀稀落落的这些人都转过身来齐刷刷的看着老爷子，眼里充满了莫名其妙，人群里面有人在嘀咕“下个雨怎么搞得跟逃难一样，这山上又不是没下过雨。”
　　老爷子继续吼：“马上下山，顶上有危险。”
　　人群里一部分人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严肃性，于是开始慢慢转身下山了。但又有人嘀咕：“下雨了再下去都来得及，这老头有毛病啊。”
　　东方雪谦看着爷爷在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凑近老爷子的耳朵轻声说道：“爷爷，这儿不比那些穷山恶水地带，这些矮山下个暴雨危险性确实不大。要不咱们自己下去得了。”
　　老爷子转身若有所思，一脸怒意“谦子，你想想你爸！”然后又对着没有下山的人吼道：“这次雨量可能有点大，有智能手机的，马上查一下天气雨预报。”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个个摸出手机，东方雪谦也看了一下手机里实时天气预报，气象台发出的是黄色预警。然后，没过多久他看到人们都开始下山了。这也许就是人性，当一两个人做决定是时候，盲目的群体不以为然，等很多人都做这个决定了后，剩下的就开始慌忙跟风，这是趋势心理，跟对错无关。老爷子看见在山顶锻炼的人似乎听进了劝告，自己拉起孙子的手就朝山下跑去。
　　“爷爷，慢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走。”东方雪谦似乎觉察到了一点尴尬。
　　此时，因为人们都急着下山，下山的路瞬间变得十分拥挤。东方雪谦挑衅地打着响指，嘀咕着说道：“刚才不听老子的话，现在个个都这么着急，哎——”
　　老爷子锤了他肩膀一拳，“哎，注意点，别再我面前自称老子，赶紧下山。”
　　东方雪谦厚着脸皮笑了笑，吊儿郎当的抱拳认错，表示同意。“爷爷，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记得以前跟你比赛的时候这些山路边上有很小的流水从岩石缝里面流出来呀，现在怎么没有了。”
　　“我刚才怎么没发现，确实，这么多年了，我每次都能看见流水，昨天还看见了呢。”老爷子略有所思的说道，“不管了，先赶紧下山。”
　　“恩，走走走。”爷孙俩一阵小跑。
　　夏天傍晚的暴风雨来得比想象中要更快一点。刚才在山顶上的时候还是烈日当空，这才刚跑到山下，天色黑得跟晚上一样。顷刻间，雷电大作，风雨交加，飞沙走石，空中充斥着很多固体小颗粒，差点使人们睁不开眼睛也不敢呼吸。老爷子艰难的护住脸，朝山顶远远望去，那些树木清一色的倾向一个方向，整座山看起来想一个巨人朝着那个方向做弯腰鞠躬状。
　　山脚下有一个亭子，是给人乘凉用的。雨点批头盖脸下来的时候，东方水生爷孙俩来不及逃回家里，于是就和几个人们一起躲进了亭子。老爷子看着亭子外面的样子，捋了一把汗，看着身边的孙儿，心里不免有些颤动，自言自语道：“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这相似就是为了让后人记住教训，如果后人记不住，那历史就重演一遍让你记住。”
　　“爷爷，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呐”亭子外面大风大雨，东方雪谦没有听清楚老爷子说什么。
　　“我说我有一个好孙子！”老爷子扯着喉咙，“现在听清楚了吧。”
　　“呵呵，绝对同意。”又是一记响指。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耐心等着吧。”
　　“要不我们冲回去，多刺激啊。”东方雪谦道。
　　“我老啦，不像你们年轻人，吃不消这种刺激啊，稳着点好。”老爷子又摸了一把络腮胡。
　　“也对，外面这么大的雷，万一雷公看着不爽来一锤子就不好了。”东方雪谦道。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盖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响雷，亭子里面的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老爷子脸不改色，似乎没有受到很大的惊吓，他把头向孙子那边凑了过去，问道：“你刚才说雷公看谁不爽？”
　　“没，没谁，雷公不打好人，阿弥陀佛。”东方雪谦脸上没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
　　果然雷没有继续打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雷公接受了他的虔诚。雨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亭子里面有几个人已经按耐不住了，一股脑儿扎进了雨里。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扎进雨里，没多久，亭子里面只剩下了爷孙两个了。
　　“爷爷，要不咱们也走吧，这雨看来要下到晚上了。”东方雪谦带着一丝央求的语气。
　　“哎，要是你爸爸在这里，我们就不求没人送伞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也罢，走吧。”
　　“看表，8分钟，进家！”东方雪谦突然兴奋起来。
　　“轰”又一个雷劈下来了。不过这次劈的比较远，劈在刚刚那座山顶上。爷孙两个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山顶，一会儿后，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穿过一道道雨帘的封锁，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这是一种沉闷的咔咔声，像是耳边有一把大力钳在剪断钢筋。
　　老爷子面如死灰嘀咕了一句：“不会吧。”
　　只见刚才比赛的山顶冒起了浑浊的尘土，巨大的尘土在暴风雨里面迅速蔓延开来。雨水似乎丝毫没有阻挡住飞扬的尘土，瞬间，整座山就被黑暗吞噬了，场面相当骇人。当时的场景就像在看好莱坞的3D大片，又像是一颗原子弹在山顶上引爆。瞬间冲击波卷着尘土和水汽向亭子扑来。
　　“爷爷，快跑。”东方雪谦虽然是国家级别的运动员，但是眼前这一幕明显超出了他心脏承受的能力。
　　“跑归跑，慌什么。”老爷子喝道。
　　老爷子边带着孙子跑边观用单反咔咔拍着山顶的情况，突然他干脆停了下来躲到一棵树下直接大方地拍起照片来了。
　　“爷爷，怎么了。”
　　“这儿离山体有点距离了，应该影响不到了，我多记录一些东西。早就听上一辈人在说这山是一座空山，这说法貌似有点靠谱。”老爷子一边摆弄着单反，一边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山顶。“像是很严重的山体滑坡，这儿离得太远，尘土太多了，看不清楚，看样子是从中间陷下去的。”老爷子继续说道。
　　东方雪谦眯着眼睛，捂住口鼻，艰难的向山顶望去，但是在尘浪间他看不见任何山体，似乎半座山已经没有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沉闷的“咔咔”声已经停止了，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你看，塌方好像停止了，我得去看看。”
　　“爷爷你疯了！”
　　“我就是好奇，空山里头到底是什么。”说着收起相机向山体靠近。
　　“万一再次塌方呢？”
　　“比起好奇心来，我宁愿选择给好奇心一个答案。我这个年纪了，活够本了，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震撼到我了，放心，我去去就来。”
　　“那我也去，我也很好奇。”东方雪谦战战兢兢的说道。
　　“站住，谦子，东方家族，我去得，你去不得。”老爷子一脸严肃，与其说是在跟孙子对话还不如说实在给孙子下令。“你在下面看，不能超过那个亭子，有事我打你电话，听到没有。”
　　“哦”
　　也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确定自己的孙子有没有听进去，他大步跑进了雨里面。不过此刻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如牛毛状，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空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东方雪谦站在亭子边上抬头向山顶望去，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整座山像是被一个居然拦腰横截了一刀，只剩下半座了，山腰上隐约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树木的“尸体”。
　　此刻老爷子已经沿着山石台阶爬上了半山了，山路上都是碎渣子，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石头缝里又冒出了涓涓细流。老爷子在一口气跑到断层处，还没来得及喘气，眼珠子就差点掉出来了。
　　只见在老爷子眼前出现了数量极多的石棺，这些石棺略低于老爷子的视线，以某种规律摆列着。但是奇怪的是，石棺附近并没有落下来的石头。老爷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打算想走近一步看看仔细，可是刚抬起一脚，心脏马上就打起鼓来，脚马上缩了回来。脚带起的小石头唰唰的往下落。他看了看脚底，黑乎乎一片，下面也是空的，看不见有多少深。老爷子心思转的飞快，“难怪看不见石棺附近有塌方的山石，原来都掉进深坑里面去了。”
　　老爷子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石棺都是悬在空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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