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的自我修养

　　“吱呀”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早。天色微亮，一个包着额的灰衣老妪大步走了出来，她一手挎着菜篮子，想是要到西城的早市去采买一府的吃食。
　　说是一府，其实主仆相加也不过七八口人。老妪心里想着昨傍晚主母的交代，脚下一步也不停地拐过一个弯，却恰是隔壁张府的后门，一个衣着打扮差不离的中年妇人搓揉着眼睛拉了拉衣袖，挎着个更大的篮子走了出来。
　　“张全家的，昨儿你们府上是怎么了，一大早的便不精神成这样？”老妪想起昨天半夜恍恍惚惚听到的隔壁吵闹，便径直开口问了。
　　“唉，老姐姐，昨我们府可闹了一阵呢，”张全家的扯了扯老妪示意她靠近点，便压低了点子声音继续说道，“虽说主人家的是非原也轮不到我们来碎嘴，不过要我说，昨儿那事原也是好事，偏主母想不开，才闹了那么一场。我跟你说，我们府大姐儿呀，被贵人看上了！”
　　“瞎，哪里来的贵人，又怎么看上你们大姐儿了？快和我说说！”
　　“听说是管那圣驾也要称一声皇叔的贵人，正儿八经姓朱的郡王爷！说是郡王妃嫁过去三年还没能生个小郡爷，所以想寻个身世清白的姐儿回去，一生了儿子就给抬作偏房！”
　　一大早就听到了这么个大消息，老妪脚下走着，脸上还愣着神儿琢磨着这贵人的身份。那张全家的也不要人接，一口气说了下去。
　　“不知怎么就找上了我们老爷。那可是伺候建昌府益王爷嫡嫡亲的兄弟、超品的郡王！别说是能抬作偏房，生的儿子将来保不齐偌大家业就归了他，就是去做个没名分的我们老爷估计也能笑醒！毕竟如今已经不是老太爷还在那会儿了。”张全家的叹了叹气，”可主母说是不愿女儿去做妾，有名分的也不行。就这么着闹开了……”
　　两仆就着主人家的事儿，一路买了菜回去，再面对面瞎咧咧了些个自个儿的看法，眼见着天就要大亮主人家要起了，也就在张府的后门分开，各自开工。
　　“嬷嬷，不过买些菜，今儿怎么这样迟！”老妪刚踏进府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妇人便迎了上来，恰是这傅嬷嬷的儿媳妇儿，专管着这府上的厨房。
　　“不是昨儿太太吩咐了，今天姐儿生辰，晚上特意要多做些姐儿喜欢的菜贺一贺，隔壁张家二姐儿可也要来呢！”
　　“好啦嬷嬷，这菜啊宴啊就交给我，我且记着呢。哥儿姐儿估摸着也该起了，你赶紧去看看，我收拾收拾太太就该吩咐上朝食了。“
　　傅嬷嬷被自家急性子媳妇子催着，转了身就往主人家的哥儿处去。待伺候完哥儿穿戴梳洗，领着虚岁七岁的小娃儿进了主母屋子。小门小户规矩少，此时沈家老爷太太均已是起了，沈家主母怀里还抱了个三四岁嫩生生白胖胖的小女娃，正使劲儿把脸埋着不起。
　　“团姐儿，你又和娘爱娇，待会儿云妹妹可就过来贺你生辰了，见你还睡着，往后你那群小姐妹可有得笑话你！”沈家大哥儿沈彦小大人似的和爹娘请过安，又见自家肥丫头妹妹赖在母亲怀里不醒，忍不住吓唬她。
　　“哼…哼…”回应他的，只有自家妹子两声意义不清的哼哼，小女娃在娘亲怀里转了个身，撅着屁股把娘亲抱得更紧了。
　　“老爷太太，姐儿交给我吧。”傅嬷嬷接过团姐儿往小杌子坐了，“我打听到了，昨儿隔壁张府的吵闹，是因着张家大姐儿要去给郡王爷做小星了！”
　　“哦？嬷嬷你细说！”沈家老爷太太听着这消息，也顾不上传朝食和想自家布庄的事了，忙听了傅嬷嬷从张全家的那打听来的消息。
　　“张家这是剑走偏锋啊，给崇仁郡王做二房，看着花团锦簇，其中福祸凶险难说。如今的益王虽和崇仁郡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但亲哥毕竟与亲爹在时不可等同..只是苦了张家大姐儿，好好的姑娘不能嫁人做个正头娘子，却要去做妾……”沈家老爷沈淼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的颇有些见识，一听便知道了这贵人的身份，见得人多了，也听多了贵人们家的污糟事儿，对这门在小门小户看来是大大高攀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儿却摇了摇头。远亲不如近邻，张家两个小姑娘和自家姐儿要好，常来常往的他有些印象，对张府欲送张家大姐为妾的行为很是不敢苟同。
　　“什么，张家姐姐要嫁人了？那云姐还在不？我以后还可以找她们玩么？”刚还扭着不醒的团姐在混沌中捕捉到一星点儿词句，眨眼从嬷嬷怀里蹦了起来，带得傅嬷嬷险些栽倒。
　　“我的小魔星，你可轻点儿。”沈太太年方二十来岁，梳着桃心发髻，虽生了儿女，因如今世道尚好，生活简单并吃穿够用，仍保持着小财主家富养女孩儿的好气色，加上几分少妇风韵，虽不拔尖，可也是个美人儿。
　　“爹爹，今天我能去张家看看张家姐姐和云姐儿么？”
　　“不行，如今张家定然乱着，你别去捣乱了。“对着三岁的爱女，沈家老爷还是努力摆出了严父脸，却不知因为常年在外经商，回到家时对儿女多有疼宠，早在小胖墩心中失去了威严。
　　“爹爹，让我去嘛！”小胖墩说着就要攀下嬷嬷的腿抱向亲爹。
　　站在一旁的沈彦小哥儿看着自家爹娘又要被妹妹歪缠，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决定解救爹娘于水火之中。“云姐今儿不是要过来么，你准备好怎么招待她了么？那****可和爹娘打了包票，这次自己来准备招待云姐的东西。云姐家出了变故，你更要让她这次过来开开心心地散心！”
　　“哼，不去就不去。我早准备好了，就不告诉你。”听到不能出府，三岁小胖墩又生无可恋地一头栽回傅嬷嬷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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