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油瓶

　　第一天上班，宋俊有点没来由的紧张，双手捻着衣角。

　　“6点我在门口等你，去吧。”

　　“嗯。”

　　男人探出窗外嘱咐道：“做事活络点，不要别人说你才去做。”宋俊听了点点头离开。

　　青年走后，沈峤看他进了店门，目光沉重。

　　做食品类的工作宋俊是第一次，这么大的人站那有些窘迫。昨天招待的收银小妹对青年印象不错，率先打了招呼。

　　“诶你叫什么呀，我叫苏洁。”

　　青年对她微微一笑，“我叫宋俊。”

　　苏洁和人交流了才发现，她和宋俊是同龄。距离就又拉近了，“其实早餐之前就是打扫卫生什么的，生意好每天都很忙，文姐人很好的，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有人带着做事，宋俊觉得没那么孤独，边点头边听。
　　半个小时后，人都来齐，早餐点店里排起了长队，宋俊现在的工作就是打扫前一位客人的桌子。
　　同一个动作一天来回做上几百次，腰酸疼的不行。
　　肯德基里的工作相当辛苦，每个月工作时间不能超过200个小时，下班之前文姐拦着青年。

　　“小俊，你回家写一份你的时间表带给我。”观察了一天，新人话不多腿残缺但是做事还算勤快，文姐希望他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时间表？”
　　“对，我们要根据你的时间安排工作时间的。”

　　宋俊眼珠朝地上瞧几眼，说：“好，明天我带给你。”

　　7点上班，正常白班之后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例如家太远什么的，就开始和别人调晚上交叉上班，这份工作很辛苦，宋俊出了门看见男人的车，步伐加快。
　　辛苦，却比以前好太多。

　　“今天上班还行吗？”

　　宋俊微笑的嘴角上扬，“嗯，客人很多，昨天收银的女生帮我很多。”

　　笑容真挚略显孩子气，沈峤腾出手揉了青年的头发，“把安全带系上，你韩媛姐还在家等我们。”
　　揉头在宋俊眼里是亲密的动作，喜悦的心情涌上没有几秒。因下一句怔住，暗淡开口：“韩媛姐晚上在家吃饭？”

　　收回手，沈峤专心开车，不在意的“嗯”

　　“哦。”宋俊收敛目光，看向窗外，手无意识的碾压衣角。

　　“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

　　青年不再看窗外后倒的风景，失神的看着沈峤，“哥，你结婚之后还是我哥吗？“

　　“怎么这么问？”片刻男人想到了什么，“我当然还是你哥，我结婚不结婚都是你的哥哥。”

　　宋俊抓住安全带，闭眼假寐。一提起韩媛，他就不开心。

　　小峤，我不想你结婚。
　　不该有的念头一旦在心底生根，没那么容易消失，只会慢慢发芽成长。

　　韩媛这顿饭吃的并不快活，宋俊对她有抵触。作为未来嫂子，她自认为没做什么让宋俊不喜欢的事情。
　　“沈峤，我怎么觉得……小俊不太喜欢我？”男人送她到门口，韩媛咬唇忍不住问了出来。

　　宋俊在饭桌上不说话只吃饭，沈峤知道点什么却不好和韩媛说，此时此刻除了安慰还能说什么。
　　“不用多想，你这个嫂子做的很好。”

　　自从知道青年不该有的心思，沈峤心里是乱得一团。韩媛来，他是高兴的。两人的婚事是敲定的事情，他希望宋俊能看明白，然后及时将念头扼杀在尚成长阶段。
　　办事的人很有效率，车下午的送到，按照吩咐电瓶车买的小巧型的，藏青的颜色。
　　“你骑骑看。”
　　有了新车宋俊兴奋地在外面骑了一会，趁着男人去书房一声不吭躺床上寻思怎么发挥死皮赖脸的功夫，男人上来果然拍拍他的头道：“回你房间去睡。”
　　“我不。”

　　“宋俊，听话，我昨天说过一遍不想说第二遍。”
　　“我不！”

　　…
　　“小俊，我们刷牙之后再睡觉。”
　　“我不，我都困死了。
　　“小俊听话，哥哥帮你刷。”
　　“我不我不我不。”
　　……

　　倘若是以前，宋慨我不’几次，沈峤估计就不管他了，小孩子不想做的事情他不强求，看透了这一招所以小宋俊总喜欢和他杠。
　　现在不一样了，记忆总是美好的，苦涩难堪的童年乃至青年时期都因为小宋俊的存在变得有一丝温馨，沈峤坐在床边用力拉下盖青年头上的毛毯，纵然是有空调也禁不住蒙着，对方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双眼发亮的盯着他，略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赖我床上这么久还赖上瘾了，回你房去。”
　　宋俊双眼还是盯着男人，“小峤你变了。”

　　哈？
　　“你倒说说，我哪里变了？”抽张湿巾给弟弟擦汗，男人笑问。

　　湿巾擦拭额头后又有空调的凉气，宋俊舒服的身子一软，可眼神不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问你，你以前多大？”继续拍拍青年的手臂。
　　“回你房间去睡，越大怎么就越黏糊了。”

　　气势上宋俊瘪了，“我大了你就不对我好了是不是。”

　　这种对话给沈峤的感觉就像八点档泡沫剧，没有营养且没有结果的问题，顺便脑补恶俗的男女主，他不爱看电视剧但公司里的妹子一到中午就看，有时候出门就见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怎么没对你好了？让你吃好喝好住好穿好用好不是好？”

　　金钱至上的社会里男人自认为给了普通老百姓最想要的东西，宋俊完全可以在他的后面做个潇洒的富二代。不要说少奋斗多少年，也不是说他有多有钱，富豪排行榜他还上不去但起码他是能让宋俊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宋俊难得的噘嘴，词穷。
　　当年住贫民窟时幻想的一切，都有了，甚至比幻想的处境还要好。有钱生活来的太突然，青年攀着世上唯一的依靠，他不满足，他不知足，他觉得不够。
　　他和沈峤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凡间，不知不觉憧憬男人的世界想在他的身边，喜欢小峤对他好。
　　宋俊低下头，“你就是不会对我好了。”
　　结婚后，你就不是我的小峤，温馨的日子也不再是我的。

　　“你和我睡在一起就觉得我对你好？”沈峤哭笑不得，“宋俊，你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一开始，大孩子就患得患失，男人把他拉起。
　　“我会一直对你好。”
　　内心涌出涩涩发苦的味道，青年直摇头。

　　“宋俊，在你和我走丢的8年里，你不是也一个人睡过来了，现在为什么就不可以？”抬起宋俊不高兴的脸，沈峤严肃道：“收起你心里的小心思，你是我沈峤的弟弟，现在还没有断奶吗！”
　　宋俊愣住，“我…”
　　“宋俊。”低声呢喃一句，男人安抚青年的额头，“我可以像以前那样陪你，但不能再允许你这样任性。”
　　沈峤狠不下心厉害对待宋俊，对方害怕失去而变得脆弱。

　　青年眨巴几下眼睛，回神。缓缓起身，“我想吃面，晚上的菜没有辣味。”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晚饭没吃到辣嘴里发涩，宋俊可怜得瞧男人一眼。

　　“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关姨每天的菜都有备，沈峤下楼很快的上手下面，晚上的新鲜度不比早晨刚摘下，将肉丝爆炒弹跳噼里啪啦的声响，香气扑面而来。

　　端上楼男人走向宋俊的房间，果然在里面，背对自己玩手机。把面放在桌上，“吃吧，放了辣。”

　　宋俊头凑过去吭哧吭哧慢慢吃，心情不佳还是怎得觉得没有之前吃得香。

　　男人坐在床边看微博，等青年刷过牙，收了宋俊手机让他睡觉。

　　宋俊心里沉沉的，白天上班也累到了，身心俱是疲累。突然想起一件事，睁眼道：“小峤，可不可以帮我写一份时间表，文姐说要给他，我不会。”话到后面变得不好意思。
　　“知道了，我写好放你桌上。”
　　青年眼皮已经开始打颤，微微点头嗯哼偏头就睡。确定大孩子睡着，沈峤写好要的时间表压在桌上小心的关上灯，也回自己的房间。

　　睡得早醒的也早，刚睁开眼，青年还恍惚，习惯性的往毛弹力缩才意识到这不是男人的床。
　　骑车在上班的路上，已经7月底，天气更加热，6.7点温度就没了凉气，宋俊为凉快一点加快了车速，比昨天早了10分钟到达店里。

　　苏洁整点到店，外面不算太热倒是闷得想裸奔，哈着热气进来打了卡。
　　“早。”
　　“宋俊早。”

　　“宋俊，我要的东西写了吗？”
　　宋俊急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嗯，写好了。”

　　A4纸上的字飘逸清爽，苏洁偷瞄一眼决定再看，抬头惊讶的对宋俊说：“宋俊，你的字可真漂亮啊。”

　　“那是我哥哥写的，不是我的字。”

　　“卧槽！”苏洁瞪大双眼，人帅字美还有钱！
　　“宋俊你住在江南景苑？！”
　　江南景苑什么地方，遥远的土豪区啊卧槽！

　　相比苏洁的惊讶，文姐就平静太多，点点目瞪口呆妹子的头，“好了好了，开工了上班吧。”
　　“过几天我就开始排班，宋俊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和我说。”
　　宋俊点头，“嗯我知道了。”

　　文姐去了后厨，苏洁边把马尾扎进头套边震惊脸看着宋俊。
　　看不出啊，能住在那里，不简单，江南景苑因为太贵，到现在都没有多少人在那里的好吗，而旁边这个人，就是‘没有多少人’里的其中一个。

　　“那是我哥哥的房子，不是我的，你别这么看着我。”露骨的眼神，宋俊无处可躲，实话实说，有钱的的确不是他。

　　屁话。
　　苏洁内心翻了个白眼。

　　今天苏洁不用收银，和宋俊一起工作然后一起拉拉家常。
　　女孩是自来熟的那类型，新的工作环境有这么一个同事，宋俊开心很多话也多起来。早饭忙碌段很快过去，周一例行工作人员开会。

　　“本来是经理来开的，可是经理老家奶奶去世了，8天的假哦。”
　　两人坐在角落里继续嘀嘀咕咕，苏洁给宋俊介绍人。
　　“那两个是暑假工，一个是招进来的高三毕业生，叫陈俊。和你名是一样的哦，因为保证可以干3个月，另一个走了店长关系。”苏洁朝着一个女生努努嘴，“家里蛮有钱的。”想想说的不对，道：“不有钱，和你家比就不有钱了。”
　　宋俊愣了愣，低声说：“你别这样说，那是我哥的，这话给别人听见不好。”

　　“好了，下面我们认识一下新来的宋俊。”
　　来不及回应宋俊，苏洁胳膊顶顶人。

　　木讷的站在面前，宋俊艰难的咽口唾沫，“大家好，我叫宋俊。”鞠个躬，他记得电视里都这样。
　　文姐率先鼓掌，“看来新同事有点羞涩。”
　　苏洁在下面发疯似得猛烈鼓掌。

　　“下面的日子我希望大家团结一致每天都创新店里的记录。”

　　“每周一都要宣誓一遍，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是不是很紧张。”
　　宋俊点头，“是有点紧张，没有过经历。”

　　“安安啦，习惯了就好，店里的人都很好的，工作忙起来挺忙的，要经常鼓气。”男子气的拍一下宋俊的后背，苏洁自来熟之后行为上就放开了。

　　猛地被拍背，宋俊不禁前倾，小姑娘热情，他并不讨厌，在他以往的经历里，没有一个朋友是和苏洁一样浑身充满朝气与活力，这种活力通过交谈也传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感激的看着对方笑笑。

　　食品类营业固然忙，但每天肯定有不忙的时间段，下午2点到4点，店里相对人少些，苏洁自掏腰包请青年吃冰淇淋。
　　店里很凉爽，冰淇淋入嘴的一瞬间，宋俊牙冰的眯起眼睛。

　　“你是长期工哦，昨天看你哥很关心你的，怎么让你到这来上班？”知道宋俊是土豪，苏洁就开始想不通，是不是土豪要训练弟弟让他从基层做起啥的？
　　“我想来上班的。”慢慢舔冰淇淋，真好吃。

　　“啧啧。”苏洁嫌弃脸假如她有一个土豪哥哥，天天在家睡觉shoping信不信。
　　嗯，可能面前这人很上进吧，男孩子嘛，兄弟两又怎么样，竞争意识很强的。

　　“诶，苏洁，别聊天了，来教刘蕾收银啊。”隔着收银台，文姐呼唤苏洁。

　　苏洁面无表情，“我的妈呀，可赶紧再来一个收银的吧，早教完我好走人。”

　　“说什么呢，好好教人家。”文姐摘下口袋休息打苏洁一下，被她笑着躲开。
　　“我一定把人教好，文姐你放心。”

　　宋俊老实坐着吃冰淇淋，文姐思索一阵，坐在苏洁坐的座位上，“宋俊，要不你也跟着苏洁学收银吧。”

　　“嗯？”慌忙摇头，“文姐我不会这个。”

　　“嗨，谁一开始就会这个的，苏洁做到下个月底就不做了，我的意思是你先跟着学，指不定我们还招到一个收银呢？备选备选你知道吗，苏洁现在带着你，你就正好跟在后面学一学。”

　　嘴巴里凉飕飕，宋俊含了一会，道：“文姐，我算数不行的。”话不是假的，宋俊少的又少的知识一部分是沈峤以前教的，一部分是8年里捣鼓知道的，文里文气的活他真不行。

　　“电脑上有自动的哪用你自己算呐，就这样，你跟着学一学，也不一定就你接手收银啊是不。”

　　“嗯……好吧。”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告诉你一声做个准备，道理宋俊懂。

　　叹口气，文姐心里也不是真想让宋俊做收银，店里是真的缺人，男生做收银真的是下策之选，男生没有女生心细。

　　赶紧来个收银吧，宋俊舔冰淇淋盼望。

　　没有排班，宋俊暂时6点下班，外面太阳才落山，推开门青年狠狠吸口气，实实在在的存在感，吸进的长气清扫身体里的疲累感，一直在走动，腿有些难受。

　　路过红绿灯，宋俊面带笑容。第二天上班比第一天好多了，他对这份工作是打心里满意。
　　青年想象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关姨我回来了。”

　　“小俊回来啦，快来厨房尝尝姨做的麻辣豆腐。”
　　不见关姨人只听人声，一听是麻辣豆腐，宋俊嘴里分泌出口水，好像吃到了一样。

　　换上拖鞋奔向厨房，手伸的极快，豆腐和辣椒结合十分好看，红红火火的喜庆颜色。一勺子挖下去宋俊嚼出了肉。
　　“关姨，真好吃！”

　　自己做的东西能被人喜欢是件欣慰的事，关姨笑裂嘴道：“好吃就多吃点，上班也辛苦，姨在里面加了不少肉丝。”

　　“一进门就听见你们的声音，这么高兴。”沈峤倚在门框，笑看。

　　青年嘴里塞着一勺，还别说，关姨这麻辣豆腐做足了火候！
　　“关姨…唔，做了‘马来都无’，小峤你…吃吃。”哈嘴，辣烫爽，宋俊挖一勺子递到男人嘴边，兴奋的盯着他。

　　“我尝尝。”沈峤的声音愉悦，吃下去皱眉。
　　辣…
　　没有张嘴哈气，男人没嚼直接咽下去，口腔火辣。
　　“咳咳…”

　　关姨这才恍然大悟拍手：“哎呀，我辣放多了，你不常吃辣的。”

　　“没事。”男人摆手，“挺好吃的，是我吃的猛了。”

　　宋俊咬着勺子在一边，嘴里的吃完了，又挖一勺，送进嘴想起刚刚男人也用的这个勺，吃进肚的辣顿时全部翻涌出皮肤表面，想快点吃的心情变慢，在他察觉不到的地方耳朵迅速飚红。
　　屋外云朵似火烧，红黄相间映的屋子里温暖异常。
　　这天气，好到不行。

　　为了保持神秘感，关姨把人全轰出了厨房，宋俊拖着瘸腿上楼，男人深邃的目光看弟弟上楼，眼角流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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