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樱抄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胖嘟嘟的小手正揉着眼睛，白生生的脸上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小肩膀因为哭的厉害一抽一抽的，这幅可怜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可在我眼里看来，简直就是个大麻烦！
　　当然如果没有那对毛茸茸的圆耳的话。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口气里满是不耐，要是找不到这孩子的父母，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好。
　　听到我的问话，那孩子抽噎着抬起头，随即又“哇”的一声哭起来，两只小胖手抱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哇……不要吃兔兔……兔兔不好吃的……哇……”
　　一排黑线顿时从我脑后滑落，我冷着一张脸伸手打算把这孩子抱起，手在接触到这孩子身体的一瞬间，我微微惊讶了一下，好纯净的力量，清澈得如水晶般剔透玲珑。
　　或许是被我的动作吓到，那孩子哭得更加厉害，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咬咬牙，抱起那孩子往宇智波鼬怀里一塞。
　　“你……哄哄吧，我不会带小孩子。”
　　鼬在心里失笑一声，动作却没有迟疑，抱着怀里的孩子坐下，用平时哄佐助的法子安抚这个小肉团。
　　许久那孩子才停止了哭闹，眨巴眨巴眼睛，缩在宇智波鼬的怀里，时不时偷偷瞄我一眼，发现我在看她后，又立刻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小心地偷看我。
　　真是奇怪的孩子。
　　我掏出一个储物卷轴，摸出一大把甜食递给那孩子，直接坐到宇智波鼬身边，对那孩子问道。
　　“小妖怪，你父母呢？”
　　妖怪？
　　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如初。
　　听到“父母”二字，那孩子顿时红了眼圈，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呜呜……妈妈被坏妖怪吃掉了……都怪兔兔不听话……”
　　我一怔，眼底的冷光柔和了些，弱肉强食，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难逃这一法则。
　　“呜呜……都怪兔兔……都是兔兔的错……”
　　滑到唇边的话终究还是被我咽了下去，无声地轻拍这孩子的后背，说到底她只是个可怜的小妖怪罢了。
　　“姐姐，你也是大妖怪吗？”
　　我是妖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是小九的查克拉被当成妖力了？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大惊，连忙问道：“小妖怪你怎么知道？！”
　　那孩子仔仔细细地将我从头看脚，一脸认真地回答我。
　　“兔兔看到的呀，姐姐身体里有好多黑影，黑影在跑，后面还有白色的狐狸在追。”
　　白色…狐狸…
　　御冥……
　　老师……
　　那一日老师将妖力输送给我的记忆，一点点被唤起，一点点地逼迫我想起老师重伤的场景以及那群人丑陋的嘴脸。
　　鼻尖莫名的一酸，蠢狐狸当时离开的时候，身子好像歪了一下。混蛋老师，谁稀罕你的妖力，你要是死了，我和哥哥还要给你上坟，麻烦死了！
　　一旁的鼬没有错过铃铛眼里的复杂神色，那一刻，她脱去了全身尖刺，卸下了全部冷漠，只剩下一个害怕受伤的女子，然后铃铛背过身去，两手环过屈起的膝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整个身子轻轻地颤抖着，隐隐还有一两句模糊的骂声传进自己耳中。
　　“你…没事吧？”
　　鼬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许久听到铃铛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转过身子轻轻捏了下那孩子的圆脸，眼里浮动着浅浅的笑意，柔声问道。
　　“能让姐姐看看你妖化的样子吗？”
　　这个姐姐一定是很厉害的大妖怪，居然一下子就看出兔兔我是妖怪了。决定了，兔兔我要跟着姐姐混！
　　兔兔暗暗握了握自己的小肥爪，将妖力收回体内，嘭的一声，一团白烟出现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待烟雾散去，地上的那只妖怪幼崽让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分明是只小虎妖啊！怎么会用“兔兔”这个乖巧的名字？
　　我好奇地多嘴了一句：“谁替你起的名字呀？”
　　“妈妈！妈妈说，我们妖怪就应该吃素，而且妖怪一定要有可爱的名字。妈妈起的名字最可爱了！”
　　这孩子一定被他妈妈骗了。我忍不住扶额，可以想像这孩子的妈妈有多…呃，可爱，嗯，对，一定是可爱。
　　“那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就叫…雪球，好不好？”
　　雪球？兔兔停止了打滚，眨巴了几下眼睛，貌似雪球更好听诶！嗷呜！兔兔以后就叫雪球了！
　　那孩子直接扑倒我怀里一通乱蹭，看来是很喜欢这名字呢。
　　鼬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是只小老虎，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是妖怪，却也仅仅只是个孩子，玩闹没多久就窝在我怀里睡着了。
　　真是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啊，这样可不行呢。
　　“是妖该多好。”
　　轻轻呢喃了一句，如果我是妖怪，哥哥会不会，能活着？我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云，自嘲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个夜晚，真是令人害怕呢。事到如今，我还能奢望什么，还好，哥哥的灵魂还在我身边。
　　女子坐在树下，眼睛看向远方，鼬突然觉得她在看另一个世界。太阳的余晖照在女子精致的脸上散发着光芒，及腰的乌发柔顺地垂落到草地上，几片樱花瓣落在发间，原本清澈的墨瞳此刻变得无尽深邃，鼬蓦然觉得铃铛就像是这散落的樱花，随时都能被一阵风吹走，这样的铃铛给他一种马上就要消失的感觉，语气里闪过一丝连他也没能察觉的不安。
　　“为什么，是妖。”
　　依旧是平静得如一汪无波的深潭泉水，却涌动着丝丝连本人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为什么……呵，妖有什么不好？”
　　我轻轻替怀里的小虎妖顺毛，轻笑一声，转过头对视着那双黑眸，很快又把目光移走，眸子里泛起温柔的光。
　　“妖比人类有力量。”
　　“而我，是人类。”
　　最后一句，轻的如同一片随时会被风带走的羽毛。老师下落不明，哥哥又在沉睡，除了白和雅儿他们还在我身边，我又能如何呢？
　　我站起身，单手抱住怀里的小妖怪，另一只手抓住宇智波鼬的手腕，微微蹙了眉，好冷，明明是惯用火遁的宇智波，手却这般冰冷，是万花筒的副作用么？
　　“下次，不要让手冷成这样，至少，在我身边不可以。”
　　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话怎么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呢？原本平静无尘的心，又一次被眼前的人带起涟漪。哥哥说过，若身边有让自己不能心静的存在，一定要立即抹杀掉，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杀了宇智波鼬。
　　这是自三岁那年就一直有的念头，每次想要动手时，却在最后停了下来，到底是为什么，我在忌惮他么？还是说，另有原因？
　　活了两辈子，我第一次想要弄明白一件事，宇智波鼬，我到底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为什么明明说过要杀了你。可是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却一直没动手？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现在还是先送这个笨蛋回去吧，快到门禁时间了。
　　冰凉的触感让我很不喜欢，将火系灵力附于手中，自我掌心与宇智波鼬手腕相贴的地方缓缓渗入，使那里的温度逐渐变成和我掌心一样的温度。
　　这力量似乎和鸣子口中的灵力是一样的，她，会和鸣子有什么关系。
　　鼬任由眼前的女子牵住手腕，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偶尔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但很快又藏进了眼眸深处。
　　我无意间转头对上宇智波鼬的眼睛，才发现不声不响的人正看着自己，波澜不惊的眼中似乎动荡起一些涟漪，眨眼间又沉淀成深不见底的黑洞。
　　读不懂墨色里的复杂。
　　宇智波鼬在想什么？
　　突然间我一阵心慌，赶紧背过脸去，那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不想对上那双眼睛？
　　我闭上眼不去想那双眸子，漆墨般的眼睛里有什么，我终究是看不懂。
　　送宇智波鼬至宇智波族地，我转身离开时，莫名的一句话就落了下来。
　　“小鼬，以后，照顾好自己。”
　　鼬的瞳孔骤然一缩，待自己转过身去，门外早已不见了女子的身影。
　　“叮铃——叮铃——”
　　一个风铃挂在屋檐下，在风中发出清脆的铃声。
　　你都知道了什么呢，或许再见面之时，我们便是敌人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很快的，自己便要去做那件可怕的事了。
　　突然间想到了鸣子那双冷漠的蓝眸，她或许会怪自己，自己失信于她近一年，或许当自己请求她做那事时，她会拒绝吧。
　　唇边扯起一丝浅浅的苦笑，家族和村子，他必须要在此之间做出取舍，即使会背负上所有的黑暗，自己也一定要走到底。
　　再见了，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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