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甚高频里念一首十四行诗

　　“可能脑子有病的不是他，是我。刚才不是针对你，就是我看见他把你叫过来的时候，真是他妈要被气死了。”褚世清笑了笑，“你这个高中同学啊……”
　　姚琳还没有完全确定，脸上很明显的猜疑和不确定：“我不是说朋友层面。”
　　“我知道。”
　　结果姚琳一下子有点无话可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次我做的有点过了，没有严格执行他们的指令，然后他把我叫到一个办公室谈话，逼着我们道了个歉。后来就是你们高中聚会的时候见过一次。然后就是那次危重病人的事儿了。我们俩当时在波道里杠上了，结果碰上那个病人，他就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失职吧……我当时很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就对这个人有了些好感。再后来，就特别搞笑。”褚世清摇了摇头，“我跟朋友去酒吧，碰上他们乐队在酒吧演出。你知不知道他有个乐队，还是主唱？”
　　姚琳也很惊讶：“没听说过。不过知道他会弹吉他。”
　　褚世清点了点头：“琴弹得还行吧。唱歌也不错。但是程阳不在工作环境里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后来还跟我说他会俄语。俄语。我就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他会俄语？”
　　“说是小时候大姨教的。”
　　姚琳听到这个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我记得他爸妈都是大学老师。”
　　“这我倒不知道。”褚世清愣了愣，“不过这样的话，养出来程阳这种儿子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姚琳一下子笑了：“人家程阳怎么了？再说你听听你那语气，我简直都有点吃醋。”
　　褚世清干笑了一声。
　　“一个月以前我还在吃你那个前男友的醋。”
　　姚琳扬了扬眉：“原来你还是吃醋的啊？”
　　“多少有点吧。总会有占有欲的。”说到占有欲，褚世清难免想到了自己现在对程阳的那种空虚而无从填补的占有欲，只能叹了口气，“后来的事儿更可笑。说起来，还是你建议我去给我妹找幅画的吧，所以我就去武汉给她找她喜欢的那个画家的画。”
　　姚琳听到这儿就猜到了，有点惊讶，也有点调侃。她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从善如流。”
　　“然后我就发现那个画家他妈是程阳。”
　　“其实我知道他卖画的事。有个同学跟我说过。说他的画这两年属于小众里卖得挺好的。”
　　褚世清皱了皱眉：“我操，你知道？”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筠清喜欢他。”
　　“筠清喜欢他”这个说法莫名地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
　　“再跟你说个后续。后来他让我跟他去他家拿画，我们就一起吃了顿午饭，喝酒聊了会天。现在想想，他估计是觉得我跟你刚分手，可怜我失恋了。”
　　话说到这突然被姚琳打断了。姚琳看起来很质疑他的说法。
　　“他带你去他家？就我的了解，程阳绝对不会因为可怜你失恋就带你去他家吧……”
　　说到后边，她也不太确定了。因为猜到了褚世清的想法之后就难免往高于友谊的方向上想，但其实哥们兄弟之间很多时候做的事情比情侣还情侣，这点姚琳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直觉觉得程阳不是这样的人吧。
　　褚世清的反应却很激动。
　　“绝对不会？我跟你说，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想多了什么后果？就是今天这样，我还在那儿傻乐的时候人家直接把你叫来了。他妈的，跟一巴掌扇我脸上一样！真是生怕扇不醒我。”
　　姚琳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你这么生气？”
　　褚世清冷笑了一声。
　　“就程阳那种人，一万个不适合我。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自己有姚宇要考虑所以应该也能理解我，是吧。你说我能不知道他不适合我吗？我能不知道这段情感不能发展吗？其实我之前都晾了他好几天了，结果这小子直接用筠清生日的事情逼我叫他出来见面，谁知道到最后，他目的在撮合咱们俩？”
　　“哦，”姚琳点了点头，明白了褚世清的心情，“那按你的脾气是得生气。”
　　其实程阳做这件事情，按道理来讲，是很过线的。或者说有点过分吧。他打电话给姚琳讲了褚世清的状态之后，姚琳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褚世清谈谈。可现在看来程阳所传达的褚世清的状态完全是他自己的错误理解，这种情况下程阳背着褚世清叫姚琳来就显得更加不合适。
　　如果让姚琳说，她的直觉就是程阳关心则乱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姚琳喝了口水，褚世清有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那后来呢？你说你们在他家喝酒聊天。”
　　褚世清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然后那神经病对着我演了一段莎士比亚。”
　　“啊？”
　　“就是哈姆雷特的那一段，to be or not to be的那个。”
　　“哦。”
　　褚世清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估计有点喝高了吧。我一开始还觉得想笑，后来就看傻了。”
　　“哦……”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褚世清从今天见到姚琳之后第一次认真看了看姚琳的状态。
　　“你最近怎么样了？”
　　姚琳愣了一下：“慢慢走出来吧。”
　　褚世清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程阳把褚筠清送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堵了一会儿。一堵车，他的那种烦躁就基本掩饰不住了。虽然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又抱怨又骂，但表情很冷，看起来心不在焉，一直在看表和看前边的车队。
　　褚筠清试图和他继续聊画、聊画家，却几次都没有进行下去。
　　褚筠清今年大三，在帝都上大学，学习要比褚世清好很多，考上了一个工科院校，目前的打算是读研读博。这其实也是褚世清的想法，褚筠清比较无所谓。她兴趣爱好很广泛，所以和程阳非常有共同语言，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实生活理念挺接近的。
　　只不过六岁的年龄差，多少还是有代沟的。
　　但代沟这种东西往往对于年长的那个有用，对于年轻的那个来说，多是嗤之以鼻的对象。
　　褚筠清外貌上来讲，长得比较像她爸，所以长相上可能没有褚世清那么好看，但身材比褚世清好，个子高，腿长，整个人又很爽朗，也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所以程阳对她很喜欢。
　　不过就是可能因为上有哥哥宠着，所以从小熟练掌握控制男人那一套，从撒娇到威胁灵活运用无所不能。程阳能感到她自然不自然就去控制别人的行为，所以又有些排斥。
　　褚筠清则完全不掩自己的野心，见和程阳聊艺术聊不下去，就开始聊私生活。
　　“程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想什么问题？问吧。”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程阳回头看了褚筠清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你哥才二十六？”
　　“二十七。我不是还没过二十一生日呢嘛。”
　　程阳半心半意地笑了笑：“二十一的话可以。泛性恋知道吗？”
　　褚筠清“哇”了一声：“你是泛性恋？”
　　这时候车队动了起来，可能是交警终于来疏通了。程阳就没有再回答下去，也没有回答下去的必要了，起步跟上了前边的车。他们过路口的时候才发现是发生了交通事故，程阳瞥了一眼，看到了旁边停着的救护车。
　　“你哥让我给你画肖像，你的意思呢？”
　　褚筠清认真想了想：“其实画什么都行。要不你就画画对我这个人的感觉吧。不用担心我看不懂，反正多看几年不定哪天就突然看懂了。”
　　这话让程阳比较惊讶，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小姑娘看问题挺明白的。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之后程阳才把人送回家。下车之前，褚筠清要来了程阳的联系方式。她站在门口看着程阳的车走了才上楼，回家之后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加程阳的微信。程阳很快加了她，她就开始看程阳的朋友圈。
　　她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过。
　　褚筠清这次回的其实就是褚世清的家。一般情况下她放假会回他们家的老房子住，她爸妈年纪大了，如果她跟他们住在一起，老两口难免天天想着伺候自己女儿，不知不觉就会累到。褚世清前两年就把父母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新房里，还给安排了个保姆，就是刘阿姨。
　　她回来，一方面是觉得他哥的心情不好需要安慰，另一方面也是想多了解程阳的事情。等她加完了微信，头终于从手机上抬起来了，就一眼看见了褚世清电视墙上挂的那幅程阳的话。
　　褚筠清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哥跟程阳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至于今天他哥那句特别装逼的“咱俩这朋友是做不成了”，褚筠清压根没有给当回事。
　　褚世清如果真的烦着谁了，可不会一本正经说“我们做不成朋友了”，只会一边在心里骂对方傻逼一边直接明里暗里都避着那个人。坐到一起吃饭这种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程阳做了那么拆台且过分的事情，他还会让这人送他亲妹妹回家？
　　其实人和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回事。真正的亲近，永远都是以界限的模糊作为代价的。只不过这种过界的许可必须是双向的、你情我愿的，这个关系才能继续下去。褚世清生气很明显，但褚筠清看不出来她哥有任何无法接受这种过界的迹象。
　　她是褚世清的亲妹妹，她知道褚世清到底在气什么。
　　你兄弟关心你妹妹，还主动帮忙准备生日礼物，主动要求见面吃饭，结果到最后，他是为了撮合你和他高中同学？
　　某种程度上讲，算是一种背叛吧。
　　只不过褚筠清看明白了这一层，却没有看明白褚世清愤怒的情感来源到底是什么；姚琳看明白了褚世清的感情，却并不真的能理解；程阳什么都想不清楚，他根本没有拿筠清的事情作为借口撮合褚姚两人，毕竟筠清的事情在前。
　　他只是想要解脱褚世清的痛苦。
　　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褚世清和姚琳复合。
　　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里，程阳并没有机会想通这其中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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