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

　　番外一——苏禹（许家往事）

　　我叫苏禹，父亲是一名猎户，母亲和其他女子一样，在家相夫教子，或许这只是他们用来掩藏身份的，但在我四岁以前一直都坚定的觉得我眼中所见的，便是真实的，直到我四岁那年，母亲被几个人强行带走，我虽想上去救母亲，但却被父亲按住了，村里的人都说父亲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也是村里武艺最高强的猎户，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把母亲带走，而不去将母亲救回来！？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很沉默，沉默中又带着别样的情绪，让人看着心惊，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父亲的怒火，而他正在努力的压抑着。

　　在母亲被人带走以后父亲带我去拜访好友，那时我还认不了多少字，但那匾上的‘许’字我是认识的，因为父亲很多时候都会收到信，信上都有这个字，父亲好友的夫人看起来也很是和气，感觉和娘亲很像，父亲让我喊许叔叔和清婶婶，我便喊了，清婶婶似乎很是开心，只是似乎又很不开心，说府里新添了一个弟弟，要带我去看看他，我看向父亲，父亲点点头，我便跟着清婶婶去看那个弟弟了，清婶婶说弟弟叫许泽，希望他日后能够温润如泽。

　　再后来，我就找不到我的父亲了。

　　先是母亲，然后又是父亲，我心里恐慌又委屈，许府的人每日都换着哄我，可我心里更加委屈，便每日都哭闹个不停，直到后来我终于听到了另一个更响亮的哭声——从出生就一直未曾哭过，连许家人都以为是哑巴的许家大少爷，许泽。

　　那一日后许泽便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爱哭也爱笑，而我似乎也像是找到了新的能让我活下去的动力。

　　许家人丁单薄，虽是蓟州有名的善人，但这一代却只有许泽这一个孩子，其他的不是没保住就是出了意外，我害怕许泽有一日也会这么离去，所以从那以后我几乎是守在小泽身边寸步不离，许家其他人见我与小泽有缘，便也默许了此事。

　　许泽完全辜负了许爷爷给他起的名字，从小便调皮的很，一点儿温润如泽的样子都没有，有一次许夫人正在刺绣，他和许夫人说起此事，许夫人便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说到底，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再后来小泽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每天都黏着他，似乎只要一转眼他就会不见一般，这样的事一直持续到我十一岁，那年许家添了一位小公子，从去年在京中见过他那个表弟黎烨澈后许泽就一直央着许夫人再给他添个弟弟，当时许夫人不应允，许泽竟然跑到书房里让他明天就成亲，然后给他生个侄子，当时许家的长辈都在，一个个笑得跟什么似的，还问我有没有这么早成亲的打算，或者将婚事先定下来，我羞得脸都红了，许泽却是得意的扬起头来，那时我就知道许泽这是又憋屈了，找人撒气呢。

　　许應的出生可以说是许家的喜事，可我总觉得许家有一股不明的压抑，那些压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再后来有一次许叔叔带我外出，那时有个乞丐摆了一副对联的上联，说只有真正饱读诗书的人才能对的出来，许多人对的不然是不工整，不然是意境不对，许叔叔却来了兴趣，在我耳边说出下联，然后催促我去对，我明白许叔叔不想惹人注目，但我心中也不太愿意去，不过最终还是败在了许叔叔殷切的眼神下，然后我莫名的就收获了蓟州少年才子的名声，原来那对联是从一本书上出的，那本书晦涩难懂，除却当时的一些大家，其他人基本都读不下去。

　　在我十四岁那年，时隔十年，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爹，只是那时我已记不起我爹的模样，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后来许叔叔让我喊爹，我也是喊不出来，毕竟已经太久没这么喊过了。

　　当时我在许家已经生活了十年，从身到心都已经觉得自己是许家的人了，所以当他提出要带我走时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中只觉得彷徨。

　　但小泽说我该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亲异死他乡，做儿子的该去接她回来，所以我便丢下了心中那点犹豫，和我爹一同去接我娘的尸骨，因为不管我去不去，许家始终也是我另一个家，不会将我抛下。

　　可我没想到，等我将娘亲尸骨接回来安葬好，和父亲一起回到许府时却被告知小泽贪玩，不慎堕入池中，已经溺毙了，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时我并不信，小泽虽然顽皮，但该有的分寸他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会堕入池中溺毙呢？

　　我心中不断的否定着，可当我看到小泽的墓碑时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小泽确实已经死了，否则许家怎么会为他立碑呢？

　　后来我跟着父亲离开了许家，那里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伤心地，许府最高那棵树上一大根树枝被断下的树枝，小池塘边用刀刻了字的青石板，许府里太多太多我和小泽留下的痕迹，每看一次，就会伤心一次。

　　可我没想到的是两年后许家居然被判满门抄斩，从发现许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到审结再到行刑，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到，等我和父亲骑马赶到刑场时正好行刑，看到许府那些熟悉的人被行刑那一刻我便觉得心口被挖去了一大块，痛的几乎不能呼吸，一个失神便从马上落下，在昏迷前他只是隐约听到周围的惊呼声，鼻间是扬起的尘土的味道，我用力的伸出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但是我觉得，小泽就在那里。

　　许家的案子并没有牵扯到其他人，这让我很疑惑，不过那些都不要紧了，许家的人已经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父亲在我成年后也带着原本母亲的那半边鸳鸯佩离开了池信，而我则在京郊定居，那边有很多小孩子，而和那边的小孩子的相处会让我回到和小泽相处的那些年，所以我就留下来，免费教那些小孩子读书。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除了继续这种平静的生活，我已经什么都不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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