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

　　第二十五章

　　清明前一天是寒食节，按惯例不得生火，林承安也只吃了一餐的吃食，到了晚间京城百姓家中是不能私自点火的，只能等池信帝从宫中赐火，从宫中到达官贵人再到普通人家这样一层层传递下来，到了天色稍暗的时候常青派了人出去领火苗，可下人还没有回来慶王府却已经派了人送火苗来了，说是陛下恩宠，特赦慶王今日不必进宫参加家宴，还更早的的派下了火苗，慶王想着一般的府邸可能要很晚才能拿到火苗点灯，所以就派人给林承安送了过来。

　　“替我谢过慶王。”林承安让常青接过火苗：“也辛苦你走一趟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那人看了看林承安：“先生似是清减了，可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林承安点头浅笑。

　　“那我先回慶王府复命了，告辞。”那人行了一礼，转身回去了，林承安也转身，看着灯罩中跳动着的小火苗：“拿进去将灯都点上吧。”

　　“是。”常青捧着灯小心的进了去，很快林府里就亮了起来，林承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暗下来的街道，只觉得身上有些冷，透骨生寒，林承安吁出一口气，回身便看到离應正倚柱而立，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林承安走过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离應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布包放在掌心，然后将打的结拉开，里面都是白白嫩嫩指节粗细的酢浆果：“前几日我听常青说你找野果子吃，我听说这是甜的，你尝尝。”

　　林承安见那包着酢浆果的布料边口参差不齐，似是撕下来的，又是上好的布料，当下也猜到了些，只是没有明说，拿了一颗酢浆果塞入嘴里，咬下去有些脆，还有些甜味，将嘴里那个咽下后又忍不住再去拿了一个，离應见状却是笑道：“承安，原来你也会嘴馋。”

　　林承安看了他一眼将嘴里那个也咽下去，然后抬手将白布的四个角拿起来拎到自己掌心里：“你背书去。”

　　离應一愣，握了握空荡荡的掌心：“我千辛万苦给你挖来你就让我背书！？”

　　林承安扬起手摆了摆，表示没得商量，离應却转身就出了府门，去找其他两人去了。

　　清明节帝后携众皇子到黄陵祭祖，平常百姓自然也是要扫墓的，林承安让常青备了香烛在书房门口点上，一旁的火盆里火光闪闪，林承安捧了一捧黍稽梗放进火盆里，火光有一瞬间暗了下去，青烟升起，黍稽梗慢慢燃了起来，随后被火焰吞噬。

　　作为开国功臣的许家，被指通敌叛国的许家，几十口人，尸骨被丢在乱葬岗无人敢替其收敛，年复一年，白骨掩白骨，直到再也分不出来哪些是许家的人的，连牌位也无人敢立，便是林承安，也只是每年烧些供奉罢了。

　　自从到了京中许家的人一个个的入梦，午后温暖阳光下爷爷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温润如泽’，随后他自己执笔在纸上又写了一遍，刚抬头想跟爷爷要奖赏，突然发现偌大的许府空无一人，他起身寻找，却不慎打翻了墨砚，他急忙去拿起来，却发现黑色的墨变成了红色的血，在宣纸上很是刺眼。

　　“主子？”常青见林承安脸色不太对便低声唤道。

　　林承安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恩。”藏于袖中的手却是紧握着，呼吸也有些沉重：“宫里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应当是动手了，只是此番也是过于冒险了些。”常青见他如此也不再追问。

　　“虽说淑妃是晟王母妃，但淑妃毕竟心虚，不敢与晟王亲近，所以感情也淡，此回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说服淑妃。”林承安见火盆里的黍稽梗已经快烧完了便又伸手抓了一把投进去。

　　常青听到林承安这么说垂眸：“淑妃娘娘是顾全大局的人，她便是跟晟王再不亲近也好，但她始终是晟王生母，若是晟王哪日荣登大统，她便就是太后了。”

　　“也是。”林承安叹了一口气：“祭拜黄陵的人最迟等到傍晚也就该回了，希望淑妃娘娘不会让我失望吧，不过即使她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总有人会拦着她。”

　　常青不语，林承安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又想起一些事情了：“你年年都只祭拜你的娘亲而不祭拜你的父亲，现下都十数年了，等仇报了也就好了，不要再记恨了。”

　　常青坐直身子，捧了一捧黍稽梗撒入火盆中：“我的骨血是我娘给的，至于命，他给了我一条命，却也害了我一条命，现今我与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林承安不说话了，心结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能解，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到了晚间宫中总算是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突然病重，陛下下旨命皇后于宫内养病，旁人不可探视。

　　“这旨意一看就是将皇后禁足了，太子要是沉得住气说不准这东宫之位还坐得稳，若是沉不住，怕也就是这样了。”林承安听完常青说的话后垂眸想了一会儿：“看来淑妃还是顾大局的，槿妃这次要是被灌进一丁点毒酒现下皇后可能就不只是禁足了。”

　　“晟王应该是将徐继公子的话跟淑妃说了，淑妃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取舍的。”常青手上沏茶动作不停，面色也平静如水。

　　“确实，淑妃表面上和皇上其他几位妃嫔相处的都还不错，所以她趁着帝后出宫祭拜祖先的时候到槿妃宫中邀槿妃去赏花是再正常不过了。”林承安见常青如此心中便是松了口气口气：“而且她还懂得拉上梅嫔作陪，两人一同到槿妃宫中，一同目睹槿妃被灌毒酒，这一切都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的事加在一起虽会让人生疑，但是却又让谁都抓不住幕后的人。”

　　“这次槿妃若真被毒死了，陛下怕是会下令彻查此事，到时查到了淑妃头上，淑妃怕是讨不了好，想来淑妃娘娘也是很清楚这事儿的。”常青倒了一杯茶给林承安：“这是今年初春刚摘的新茶，主子尝尝。”

　　“好。”林承安接过茶杯：“这次槿妃受了那么大委屈，越王必定会紧咬住太子不放，太子这回要再出一点儿纰漏，怕是就坐不稳东宫之位了。”

　　“越王越是着急着将太子拉下来，便越是容易出错漏。”常青浅笑，林承安食指抵在唇边，虽是不可说的表情，但常青却觉得林承安分明是还想继续说的神情，但常青这回却没有顺遂他，只是又倒了一杯茶：“主子，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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