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谣

　　第二章
　　深冬的清晨，金乌自西方初升，漫天的白云，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我不由抖了抖，使劲吸了吸有些许发麻的鼻子。好在我打小随着师傅生活在漠北那环境恶劣的沉仙谷，西夏独有的干燥与寒冷让我毫无不适感，甚至于胃口更是好到能一口气吃下三大碗玲珑剔透的水晶皮馄饨，内心不由越发佩服我适应环境的能力。
　　青石砖铺的街市延伸向远方，街头一群早起的稚童们围着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小脸蛋冻得通红，随着手中拨浪鼓的节拍唱起那些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曲调儿。
　　街边的包子摊前，我用洗的稍有些泛白的竹筷小心翼翼地夹起桌上的最后一颗芹菜猪肉馅包子，心满意足地咬了下去。要知道作为一个西夏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妖精，吃上小推车贩卖的包子实为难得。与此同时，在我的眼前正呆坐着一肤白貌美的男子，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一开始见着他。我发着内心地觉着此人会和他的长相一样正经。我承认，他的身手也着实不凡，这一点从他协助我逃出那被我爹防守严密的东陵城便可看出。
　　过了五更天的早市逐渐变得吵杂，摊贩叫卖声随着寒风混入走动的人群之中，阳春面的低汤的清香隔老远就可以闻到。
　　我无趣的瞅着眼前眼神雾茫茫的男子，姑且叫他雾茫茫吧!在王府的时日里，我一直以为杀手会像小说野史中所写的那般，眼神冰冷到可以杀死自己的敌人。很显然，第二次离开家遇上的雾茫茫颠覆了我的观念，把我纯洁的心灵最后一点儿期待也给抹杀的一干二净，从他身上，我了解到杀手这个圈子也不好混，虽然打着小本生意，童叟无欺的招牌，拖欠酬劳的事却是时有发生。
　　说到第二次离开我那老是嫌我多事并且聒噪的娘亲，我还依稀记得第一次离开家时的事情，那时我在王府青石建造的围墙内呆了十多年，正值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鲜有外出的我早就对墙外的世界垂帘三尺，充满了向往。年幼的我，几乎穷尽了我所有的想象去脑补东墙外边普通人家孩子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想来，倘若大殷某日想举办个史上最宅女子的活动，我定会不负众望，毫不犹豫甩下众人一大截。
　　平常由于府中的丫鬟嬷嬷不断向我灌输，城外的野兽如何凶恶，府外的居民何等奸诈，野蛮等思想，所以越发引得我心痒痒，无时无刻不想着跑到墙外去瞧上一瞧。
　　那日，皇城探子来报，届时已安稳多年的西部苗疆有异动，小皇帝派遣我父王快马加边赶去探查。
　　眼瞅着整整十二年的光阴将要被我浪费在了西夏王府此等千顷小地我下定决心把握这难得的好机会，私底下苦苦央求我声名远播的二哥带我去那梨园听听小曲儿。之所以不选我大哥，西夏世子苏君扬，不过是顾虑到，跟他一起过于显眼，怕难以逃过我娘的法眼。
　　经过乔装改扮，我化身一个纨绔子弟携着我二哥以及他的两三好友，在我母亲的眼皮底下逃离了王府，我娘其实并非我亲娘，出身名门的她虽已过而立之年，在众人看来依旧风韵如常。想必年轻的时候也必是一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老人家生性贤淑，通情达理。从来不成苛责过我。故而整个东陵城我与她最是亲近。
　　西夏王妃让我觉得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她从来不准许我出门，即便是逢上祭祀大典之类的大场合也如常。还将此命令传达给府中的侍卫，让郡主不得出府门半步成为全家的禁忌。
　　后来，我时常在想，可能是我那王爷爹当年四处征伐导致和太多人结下梁子。大家有都知道他家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儿，难免不做非分之想。
　　在见到糖葫芦，雪花膏以及诸多新鲜玩样儿之后，我发现东墙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中要妙上许多，并没有我在府中贴身丫鬟慎儿所说的那般可怕。但是，也是抱着这种心态，我遇到了我母亲所言的诸多危险之一
　　若是以一个哲学家的角色去分析，肯定很多人都是抱着我这种心态，不懂得防患于未然才死的。
　　慎儿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笑话就是这样：一名即将问斩的犯人了解到某处有个呆子，就带了一百两银子，把他找来哄骗他说：“这些银子，送给你买许多好衣服穿，买许多好东西吃，就连妻子孩子全家人都跟着沾光；过些时候，官差来查人，只麻烦你替我点个名，让他们绑一绑，就会放你回家的，这些银子你一辈子也享用不了。”那呆子听完，见满桌排着的白银，不觉动了心，连忙答应下来，把银子带走了。邻居有位老者得知这件事，过来劝阻说：“快把这些银子还给他，否则不久你就会把性命搭上了。到那时即使留下一万两银子，又有何用？”呆子听完，摇着头说：“如果我眼看着这许多白花花的银子退还给别人，自己反而过那艰苦的日子，那才真是痴呆呢。我不信你的迂话。”老者越是劝他，他越是不听，最后老者无可奈何地叹息着走了。那呆子竟真的把银子留下了，吃的用的都很奢侈，全家老少都很高兴。没多久，官府的公文就到了。叫到犯人的名字，呆子就替答应了，结果被刑官判斩，绑赴法常众亲友都埋怨呆子千不该万不该贪财丢命。呆子哭着说：“都是因为我不听好话，才落下了今天的下场，好在我现在已学精了，吃亏也就这一回了。”
　　慎儿四岁就被卖到官家伺候人，不识字，这也是慎儿唯一会讲的一个笑话，还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从她被我娘亲救下伺候我开始，让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是我却不曾给她笑过一次，只因我天生不能笑。笑对于我这个人人羡慕的西夏郡主来说，是一种奢求，过去是这样，未来更是。
　　我天生便拥有一个倒霉体质，没错，大殷国有那么多人，偏偏就是我没有感觉，开心不能笑，难过也没有眼泪。即便我用慎儿裁剪绸缎用的剪刀使劲划过手臂的血管，看着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我也不会痛。
　　以前我问过慎儿这小丫头：“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回答我，就像是就像是手指被一张纸片花拉开一道口子，让人心里凉飕飕的。
　　她见我没听懂，便又创造了一个理论层面的释意......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失去一个人之后，那种心被挖空了的感觉，便是痛。
　　当时已时近傍晚，小街万家阡陌焗起了一朵朵泛出橘黄色光线的小灯火。
　　扮成小童子装束的我和我怎么看怎么欠揍的二哥行走在如梦境般的青石路上。目的地是东陵城中最为雅致的梨园。
　　行走在王府外边，心情顿觉舒畅，心情好了，脚步轻快了，肚子便饿了。
　　“哥，雪儿饿了，想吃包子”小笼包摊上白烟葱茏，蒸笼的孔隙漾出一溜烟儿的水汽。我不自觉砸砸嘴。
　　“雪儿听说那家的包子老好吃了”我拉着苏君尹的手摇了摇，嘟哝着嘴，任他怎么拉都赖在原地不动。
　　说来我二哥心软，另外也怕误了他看戏的时辰。我眼巴巴望了他片刻之后，他嘱咐我立在原地，他买了包子便携我去看那当红花旦出演的《杯中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