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繁花相思落

　　三生石旁，女子一身红衣翻飞，翩然不见了身影，只余了一朵还未盛开的陌上花静静地待在三生石前。忘川还是一样的流，路过的鬼魂也还是一样的走，仿佛那抹红色，从未出现过。

　　司墨呆滞地看着掉落下的青丝，一直，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寰陌儿早已经不见了，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她是如何走的，是带着一身心伤而走，还是失魂落魄而走，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追回来，因为他感觉到，她这一走，便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想着，司墨狠狠扯下，下头上红色的玉冠，扔在地上，玉冠被摔的四分五裂，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天帝，这亲本君还是不成为好。”说完，朝着她最后消失的地方追去。

　　沈紫烟看着司墨满步蹒跚追赶着寰陌儿的模样，脚下狠狠一跺，笑着，“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

　　回到司命宫，院子里还摆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寰陌儿走近，嘴角全是嘲讽，执起一粒白子，正要放下。

　　“陌儿，不要动那棋。”急急追来的司墨打住了她的动作。

　　寰陌儿轻声一笑，还是背对着他将那枚白子错乱的下在棋盘上，整盘棋开始变得凌乱不堪，她却还是笑着，笑出了眼泪，“没了我的阻拦，星君此时不是应该在成亲吗？”

　　司墨不做答，只慢慢走近她，寰陌儿一掌掀翻棋盘，转身还是笑，“满意了？”

　　司墨没有停下脚，最后他张开手，轻轻抱住她，没人知道他心中的不舍。

　　寰陌儿不停挣扎，发泄，他也不吭声，默默地承受着，良久，寰陌儿没了力气，不再发泄，只不过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衫。

　　“发泄完了？嗯？”他问

　　寰陌儿沉默，不出声。

　　“那就走吧，离开天界。”他又说。

　　寰陌儿错愕的看着他，想要看出一丝不忍，只可惜他掩饰的太好，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时候不多了，他怒红着双眼，满身煞气，语气更是强烈：“走！”

　　寰陌儿惊慌失措地急急抓起地上的棋子，一边强笑着，说，“你生气了，我捡起来好不好？”

　　将全数棋子递给他，混着脸上泪痕，笑着说，“我错了，你看，我全捡起来了，你原谅我，别赶我走，好不好？”

　　司墨一掌拍开她捧着棋的手，几声清翠的声音，棋子应声落地，错杂纷乱，一如寰陌儿的心，四分五裂，再拼凑不完整。

　　“你要我怎样原谅你，别用你的手玷污我的棋子。”他狠狠撂下这句话。

　　半晌，好像世界都停止了转动，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走，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随随便便带上一只妖到九重天了，不然，它会骄傲自满。”

　　司墨唇口微张，似乎忍不住想说些挽留的话，最终还是攥紧了拳头，撇过头，不再看她。

　　寰陌儿刚走不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又传来。

　　他缓缓睁眼，冷冷一笑，那盘棋，是三界命格之局，此番被打翻在地，随时监视他的天帝自然知道，他给了天帝那么大的难堪，他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能换她平安，那也无妨。

　　果然，一个手持着兵器的天兵对司墨一拜，“星君，天帝请您过去。”……

　　雪山上，寰陌儿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前走，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不知道要去哪儿，一如当初被带到司命宫一样迷惘。

　　“妙音，妙音，你可明白了何为情？”那道声音，仿佛隔了千万年之远，悠久，却又很祥和。

　　她停了脚步，迷惘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摇摇头，“妙音？”刚说完，身躯就被一道金光笼罩着上了半空。

　　半空中，一袭白衣胜雪，左手一只玉净瓶，瓶中一枝绿油油的柳树枝，身后，一团金光普照。

　　“观世音菩萨？”她一阵惊诧，像观世音这些不属于三界之人的佛，怎么会叫自己妙音？

　　“妙音，你可懂了情？”观世音笑着，和蔼的说。

　　寰陌儿更加迷惘了，“妙音？”

　　“你本是一棵通了佛性的佛珠，只因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司命星君，此番下界，即是为了体会情劫，也是为了报恩。”

　　“救司命星君？”她显然是没有想到，司命也需要一颗小小的石头相救。

　　观世音略微点头，说，“斩破情根，终成正果，情，亦能生，亦能死，若想六耳弥净，便只有先断情。”

　　寰陌儿想起司墨赶她走的时候，不禁又是两行清泪，忘？真的忘得了吗？

　　梵宫，白雾四处弥漫，佛坐旁，妙音席地而坐，手执一本佛经，佛坐上的如来正颔首讲解着佛法。

　　靡靡梵音处处皆是，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妙音心烦意乱的扔掉佛经，双手捂着耳朵。

　　如来见此，停止了讲解，眼神慈祥的看着她，“你还有情。”

　　妙音放下捂耳朵的双手，说，“这六界的众生芸芸，皆是有情的。”

　　如来笑着摇头，一脸的深不可测，“但若抛却情结，必有所成。”

　　“如来也曾有过情，正因为如来抛却了情，才会不有此成就？”她反问

　　如来微微点头，不可置否。“就如你所说，这六界众生芸芸，皆是有情的。”

　　“说放下，就真的能放下吗？那又为什么要放下？”妙音独自呢喃着。

　　如来还是笑着，面上一脸的释然，在高处待的久了，也难免会感到寒冷，许是如来许久不曾与人谈心了一般，细心的劝诫，“只要你愿意，世间一切皆如尘埃。”

　　妙音低垂着头，良久，不曾有半句话语，如来倒也不急，只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仿佛过了上万年的岁月，她抬头，豁然开朗，“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至于您所说的放下，我不懂，也不想懂，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很肯定的语气，仿佛在发誓一般。

　　如来笑着点点头，“小小佛珠，也还是逃不掉情这味毒药，既然你已有了决定，那便去吧！”

　　她一作揖，“谢如来。”说完，起身离开，身后的梵音又开始响起，同时也伴随着如来那淡然却又有一丝愁绪的声音，“破除情根，舍六欲，心无杂念，方能成道……”

　　再次踏足九重天，天界已过了一个春秋，昔日发生的事，仿若浮云一般一一重现，她食言了，她说过她不会再踏足九重天。

　　司命宫一如当初的模样，未改变半丝半毫，只是当年的守门童子已然不见，妙音轻抚上宫门。

　　“嘎吱～”门突然被打开，伴随着司命宫新主人的声音，“仙友有何事？”

　　“……那棋局毁了之后，天帝大怒，三界每日纷战不断，司命星君为了补偿这过错，用自己的命魂修复了原来的棋局，只可惜，他却……”他似乎也是太过悲伤，“后来天帝便派遣我来替代他，一来可以将命格大局掌握在自己手中，二来在这天界没人能动摇的了他的位置了。”

　　妙音玉指轻抚着茶杯的边沿，掩下内心所有的情感，最怕的，便是听到这句话，她似乎有些隐约明白他所说的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了，“那、后来呢？”

　　“奠出命魂，无非是死路一条，结局是神形俱灭。”……

　　诛仙台上，女子一身血色红衣，绝代风华，微风将她的裙裾吹起。

　　微微闭眼，她确实接受不了他死的事实，为了验证，也去了三生石边，传说三生石可以看到自己爱的人，可那三生石上光滑一片，就像司墨消失在了六界之中一样。

　　因为她的放不下，所以等到她回来时，才会给她这样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吗？

　　她突然好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毁了那盘棋，天帝也不会抓着司墨不放，只可惜，没有如果。

　　尾声
　　站在诛仙台上，她仿佛看到了沈紫烟充满讥笑的神情说，“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她笑着摇头，她之所以在佛门无法潜心修炼，却原来是因为心中有这样沉重的执念，或许，这场相遇，终究是他们错过了唯一的机缘。错过了，便是一生。

　　她微微闭上眼，说：“上穷下落碧黄泉，我都陪着你。”

　　说完，女子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血红色的身影瞬间翻下诛仙台。

　　而远在千里之外，血红色的陌上花如开在地狱里的曼珠沙华一样，瞬间齐齐绽放。

　　相思如红豆，越红得如血，越相思。我不求能陪你到老，但求能陪你跨越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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