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尽浮生

　　【肆拾陆】

　　“他没有死？”沈熙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伊夏薇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语气温和：“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的始末，我不是来吵架的。”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沈熙坐下。

　　沈熙麻木地回到了原处。

　　原来如此，落雨不是被邵氏别的人掳走，而是邵东，是了，除了邵东，还有谁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执念。

　　“你知道了多少？你和邵东还一直保持联系吗？”

　　“你也应该知道，我由邵氏资助，所以他们有我的联系方式也不奇怪。就在……三个月前，对，就是你发现邵氏内部有点异样的时候，邵东的一个朋友找到了我。然后，我就见到了邵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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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业怎么样？”男人靠坐在办公椅中，神色淡漠，脸部线条瘦削坚硬。

　　他瘦了非常多，伊夏薇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邵先生拿到成绩单应该不是难事。”她平静地说，不想再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他跟前，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她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惊讶，同样没有问为什么他还活着，问了也无济于事。尽管她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邵东没有死，也就是说，沈熙之前做的种种都失败了，那邵东是不是对那些事情知情？如果知道，依邵东的性格，他会怎么报复沈熙？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更大了。我当然可以拿到，但是不如你自己说说？”

　　“七门课程全都A 结课，同时教授还极力推荐我进入Yale念硕士学位，他可以帮我写推荐信。”

　　“不错。不过跟D·W的实习机会比起来，你更想要哪个？”

　　伊夏薇的眼睛难以自持地亮了亮，她大学修的是金融管理，D· W投行作为金融行业顶尖的风投公司，对于所有这个专业的学生来说，都无异于是圣地一样的存在。

　　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冷冷地看着邵东：“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她不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随意选择未来的发展，邵东不是慈善家，他需要她为他做事。

　　“没有。”邵东干脆利落地说，“你是有才华的人，待在校园里做研究对于你是一种浪费。邵氏也会非常乐意有你的帮助。”
　　　　邵氏？她突然想到，邵东突然现身，邵氏内部……究竟知不知情？据她所知，邵氏内部自邵东失踪，警方基本公布了死讯之后，就开始各种权利倾轧，混乱无比。邵阳和年迈，维持一个集团的运作已经相当吃力，邵东既然还活着，那他会怎么做？

　　伊夏薇抿着唇，没有说话。这些事她想想就算了，离她太远了，在当权者眼里，她再拼命，也只是一颗棋子。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有价值的棋子，总比没价值的棋子活得好。

　　“你姐姐有消息了。”邵东突然说，“你可以将她带给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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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邵东让我找机会，将伊落雨带到他身边。直到有一天，她来学校见我。”伊夏薇说着，沉默了一会，“之后Josen就来找我，许诺如果我配合他们，脱离你的监控范围，就给我提供D·W的实习机会。”

　　伊夏薇直直地盯着沈熙：“我拒绝了。我让他们摆平香港海关那三百克大.麻，否则我不会配合，宁可丢掉学位也不配合。”

　　沈熙的面色一瞬间变得冷峻。他听着伊夏薇的陈述，眉头一直微锁，此时此刻更加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一直知道，我从来不会漏掉你的任何信息。”伊夏薇微微向前倾着上身，将两人距离拉近，沈熙皱着眉下意识往后避开，她的神色一瞬间近乎哀切。

　　她已经忘记了，她有多久没有靠近这个人了。

　　“后来我联络伊落雨，让她找机会离开，你知道你没办法总是24小时在她身边的，她想走的话，你也关不住。我帮她买了机票，又告诉邵东他们她的航班信息。之后他们就带走了她。”伊夏薇垂下眼帘。

　　“大概下周，香港的海关就会取消指控。我只能做到这些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这些，邵东在背后掌控邵氏，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也没有出现在人前，但的确是这样。他在报复你。”

　　沈熙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

　　她简直被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了：“沈熙，这是你父亲辛苦打拼的基业，你不会舍得让它成为你跟邵东斗争的牺牲品！邵东跟我姐姐的事，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非要参与进去吗！邵东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伊夏薇在他身后崩溃地大喊。

　　她不指望这个人会爱上她，但总归不要这么奋不顾身地把自己的全部都投入进那场根本没有希望的单恋。

　　“我不能放任邵东杀了她。”

　　沈熙说完，就带上了玻璃门。门框撞击发出响亮的声音，伊夏薇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

　　没有沈熙的话，她完全可以拒绝邵东的要求让他自己想办法，放弃学位也可以，但是有帮助沈熙的机会在眼前，她还是选择了他。

　　如果他现在改口对她说，她可以作为她姐姐的替代品跟他在一起，她的回答是什么？可能也是愿意的。

　　真是丧心病狂。

　　她用明艳的妆容和高傲的态度武装自己，可在沈熙面前仿佛又成为了几年前那个愚蠢，自负又自卑的暗淡的小女孩，只是因为他在当年请自己跳了一支舞吗？

　　无数次夜晚，她思考沈熙对于自己的含义，可能他就像年少时，她在橱窗前贪婪地凝视了无数遍的奢侈品，它是不属于她的，她也负担不起，只能在橱窗前看着，直到被店员赶走。

　　如果有机会让她得到它，她会不顾一切，将自己能给的都虔诚供奉。

　　她喜欢这个世界的美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那些是很好很好的，只可惜都不属于她。

　　——

　　Josen在别墅门口看着伊落雨一无所知地走入，直到进入别墅内巨大的阴影中。

　　她穿着灰色的连衣裙，背影纤细瘦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他知道她转过头时，那张纯白无辜的脸上会出现怎样单薄又柔弱的神情，真是足够让人心动。

　　他恨那张如羊羔一般的脸。

　　“你不进去吗 ”莱顿走上前，拍了拍Josen的肩膀。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他转过身，不再继续注视着别墅。

　　“你为什么不跟那个女人谈一谈。她可能会理解你。”莱顿说着，那张英俊的面容罕见的露出悲伤的神色：“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Josen向岛外走去，这个私人小岛有个停机坪，一架小小的直升飞机停在那里。热带的阳光总是这么热烈，直升机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回美国吧，母亲也会希望你回来。”莱顿在他身后沉声说。试图借此打动走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人。

　　Josen猛的转过了身，面容阴鸷：“不要跟我提母亲！”

　　“中国不是你的国家，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自然有我的原因。”

　　Josen快速登上了直升机，坐到驾驶座，拉动操纵杆，启动了发动机，直升机的旋翼旋转起来，掀起的气流将莱顿的头发吹得扬起，眼看Josen要伸手带上舱门，他趁Josen关门前上前一步跨上了直升机的副驾驶座。

　　这架小直升机只有两个座位，坐了两个成年男性之后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

　　Josen也没有管他，只是冷着脸拉动周期变距杆，踏下脚蹬，直升机缓缓升起，他们离那个小岛越来越远。

　　“你要去哪？”莱顿一边问一边带上防噪耳机。

　　“南海，然后我会把你扔进海里。”Josen也带上耳机，无线电的沙沙声过后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了，他说着，脸上露出惯有的天真笑容。

　　莱顿没有理会，而是反问道：“去见你的养父吗？”

　　Josen没说话，算是默认，他的确要去Mr. Chen的海景别墅，也就是他的养父，他会在那个别墅等他们，讨论关于项目投资金额和股市的事情。

　　从这个北太平洋上的私人小岛驾驶直升机去到中国香港，大概只需要三四个小时，当初他们出于安全考虑，从青海港乘船出发，行驶了一个星期，幸好没出现大风浪。

　　“Alex什么时候来香港？”莱顿问道，他跟邵东算是相当合拍的合作伙伴，他们正在谈一个重要的项目，关于他在拉斯维加斯的产业跟邵氏合作的事情，有此一问也正常。

　　“……一周以后。 ”Josen紧紧抿着嘴唇，狠狠拧动操作杆，眼中全是戾气。

　　直升机缓缓起飞，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寂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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