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百鬼铺

　　“小公子，你到底是谁啊？”吕小火本是喜欢对方得紧，这么一听便只当铺子里又来了一个登徒子。

　　“你不认识我啦，小火姑娘？”那绿意少年尝试着笑笑，“我叫金华，是浮云城南边三十里铺的猫妖。前几日迷路到了这里，还好姑娘喂了我。”

　　吕小火看着少年头顶毛绒绒的尾巴，和碧绿的瞳仁，顿时想起来，难怪最近都没有见着有野猫过来吃东西了，可是若是平常的妖猫吕小火是辨认得出来的，“你是金华猫？”

　　金华嘿嘿一笑，“姑娘好眼力，姑娘先不要着急，我受了姑娘的恩惠，自然是要报答姑娘的。”

　　“那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姑娘先假意与我成婚，我家老祖最疼我了，只要是我先娶了你，自然他就不会再来逼迫你啦。再说，咱们妖族也从来没有什么忌讳，就是之后咱们和离了也绝对不会对姑娘有半分影响的。”

　　吕小火盯着眼前笑嘻嘻的猫，“你是说刚刚来提亲的是你们金华猫的老祖？”

　　金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是……胡说，我才没有说呢。”

　　“……”

　　“咳咳，姑娘你先准备着，过几天我就来娶你……”

　　“金华！”正这时，外面一声沉稳的男声，金华眼睛一亮，赶紧拉住小火的手，能摸一把是一把，“美人儿，我师兄来赶我走了，我今天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你记得我，我改日再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雪裘的男子就这么掀了帘子走了进来，黑发全被簪在脑后，冰冷的眉目似乎含着霜雪，鼻如悬胆，唇上没有一丝弧度，腰带和剑上全是五彩斑斓的宝石，及其富贵的模样。腰间的剑鞘半开，似是刚准备劈什么，见到室内景象和平那剑也被收回腰间了去。“姑娘，”男子看着小火的方向，很有礼貌地道，“请问可见着一只碧绿眼睛的白色野猫了？”

　　“你是说……？”吕小火不知该不该讲。

　　“正是金华，”男子听了，似乎已经明白，愈发着急，拱手道，“我师弟自幼待在深山，没有经过什么人世，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吕小火刚想说什么，只见妄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笑眯眯道，“这倒没什么，不过没有我的准许就随意进入这结界，下次可是要掉脑袋的。”

　　“晚辈冒犯，还请恕罪。”然后他抬起头看了妄幽好一会，眼睛中似有别的神色，他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感觉到结界的存在啊，难道……“阁下是？”

　　“妄幽。”

　　“你是？妄幽前辈？”对方似乎很惊讶，也十分崇敬妄幽的模样，行礼道，“在下天玄，紫金殿第三十代弟子，见过前辈。”

　　妄幽见他这幅样子，一脸嫌弃，“莫要叫前辈，本仙才三千岁，年轻得很。上次见着你还好好的，怎么？又失忆了？”

　　天玄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自九尾狐族将紫金殿让给我金华猫一族居住，至今已经近几千年，前辈是我唯一听闻过以及见过的第一只九尾狐。怕是我记忆不好，我师父说每隔五十年我就会失忆一次。”

　　只见妄幽随即右手往前，掌心向下生出一道金光。光成利剑顷刻刺破土壤，像是树根一样向前行进，最后破土而出，那道金光便似爪子一般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

　　“这是？”天玄将这包袱打开，一股雪色的真气沿着他的手瞬间进入身体，顿时整个人似乎清醒了过来，“妄幽？”

　　九尾狐族和金华猫向来是有交情的，在很多年前九尾狐还将自己的结界术教给了对方，所以妄幽的结界对他们无效。金华猫又叫猫魈，逢女变成男，逢男变成女。如果他们愿意选定一个性别再也不换，那么他们的记忆里，对于和自己同性的动物，就会急剧减少，甚至变成零，一切全看造化。

　　天玄第一次见到妄幽的时候，还是一只不大的猫，快要渴死。妄幽当时也是心大，便喂了他一瓶酒。天玄醉中看妄幽以为他是女子，便幻化成男子的模样与他对饮。这一饮可不得了，直接和妄幽称兄道弟秉烛夜谈了起来。

　　第二次天玄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模样，谁也不认识，妄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冷目一望，就跟妄幽打了一架，结下梁子。天玄只能在那铺子里的土壤中埋下自己的一小截头发，这样下次来，他就知道这里的男主人，是他认识的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愁眉苦脸？”

　　他不说话。妄幽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从原来活泼的妖怪变得沉默寡言，冷漠疏离，“要是知道是你的铺子，我就不来了。”

　　“怎么？我还招待不周了？”

　　“不是，族里的事情太多，师弟师妹又不听话。”说罢，他咕嘟咕嘟地就将那茶喝下肚，“这碗茶叫？”

　　“忍冬。”小火接着给他递了一碗，“见你穿这么多，给你这个最适合。”其实金华猫是没有温度感觉的，穿多穿少全凭意愿。但是小火还是非常喜欢他们的穿着，看上去就挺贵气。

　　他细细品了品，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茶。”

　　“这位姑娘，最近族中事物繁多，不知方才我师弟来与你说了什么？”

　　吕小火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妄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吕小火倒是一惊，妄幽是什么时候就听到他们说话了？天玄听完，神色有些不自然，放下茶盏告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山，就先走了。”

　　***

　　三十里铺是浮云城南边很偏地一个地方，但是有一处不同，天黑得十分早。金华猫又叫做猫魈，夜间对月□□，妖力方能见长。于是很自然的，这三十里铺便成了他们的栖息之所。

　　还没有过辰时，天就已经黑了下来。通往金华猫暗宫的路上，金华在前面毫无正形地走着。

　　天玄忍了很久，终于在忍不住了，“金华，你给我站住。”

　　“你说站住我就站住？”绿衣男子叉腰回头道。

　　“你可知道最近妖怪死得越来越多了？老祖还没有完全醒来，你随处乱走，遇到危险别怪师兄没有救你。”

　　金华停住，转过身来，难得的眸子里一片沉寂，“老祖早晚要醒来的。”

　　天玄一愣，握紧手中的剑，这么多年了，金华还是对老祖复活这么执着，他难道不知道老祖是因为作孽太多才长眠不醒的么？“很多事情师兄日后自然会与你解释，但是记住那铺子，不能再去了。”

　　“为什么？”金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天玄不喜欢他做什么，他偏生就喜欢做什么，“我喜欢那火丫头，我要娶她。”

　　天玄的脚步停住，“你要娶她？”

　　“是，我要娶她。”

　　夜色中，金华忿忿得走着，真的是，那天玄太过分了，老跟我作对。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发现身后没有人跟过来，却又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只黑猫喵地一声，矫健地跳到他的面前，“你总算是回来了。”

　　金华有些心虚，“酋长老。”

　　“叫你们别去别的妖怪的地盘了，人多嘴杂，最近帮派内部乌烟瘴气，你们被推到封口浪尖上，要格外小心。”那只黑猫化成了一个老者的形态，他披着一身黑色的披风，白色的胡子几乎要垂到胸口，“金华，你是老祖选定的人，自然会被针对。如今你羽翼未丰，还不能与大长老他们硬碰。天玄自然会帮助你，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你们在一条船上，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知道啦，酋长老。你怎么跟天玄一样都说我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的。”

　　那长者笑着拍拍他的肩，“哪里是？天玄是在保护你，你知不知道那铺子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城主的后代，一个是只千年九尾狐。若一个不小心，你叫你师兄上哪儿去寻你？”

　　金华闷闷地嗯了一声，“我今日去向那女子求亲了。”

　　“什么？”那长老一愣。

　　“嗯，我去向小火姑娘求亲了。长老说我不能化形成女子和天玄在一起，如若不然我和天玄加起来势力大些，势必会被大长老一派攻击，我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所以为了避嫌，我觉得娶一个女子兴许是最好的办法。”

　　“哎，”长老一叹，“也罢。这也是个法子，你最近就别乱化人形了，要是化多了，到时候想变都变不过来。对了，老祖真的醒了？”

　　“嗯，”金华眼睛里都泛着光，很是激动，“醒了。”

　　说着，两个人面前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宫殿，二人默契地低了低头，再也不说话。

　　“参见副宫主，酋长老。不知今日副宫主是否仍然循例去参拜老祖？”

　　金华低沉地嗯了一声，抬起头，只见面前的门一扇一扇地打开，露出斑驳阴暗的墙壁。告别了酋长老，他穿过殿门，一步步往前走到一个荒无一人的地方。将香点上，“你们留在外面，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

　　金华打开那扇陈旧的玄铁门，只见里面烛火摇曳，层层黑色的纱帐后似乎有一个人躺在那里。金华跪在地上，将手腕割开取血放在一个容器当中，末了再给自己包扎好，俯身一拜，“属下参见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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