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晚笙歌

　　今日是泉州城的明皇日。当今的太祖皇帝是泉州土生土长之子，明皇日本为纪念太祖皇帝的诞辰，但如今这个节日成了泉州城最盛大的节日。泉州的商铺甚至可以开夜市，这天夜市商铺唯一可以开夜市的一天。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泉州城早已经张灯结彩。水光灯影中，人影晃晃，人们喧闹欢笑的声音洋溢着挣个泉州城。
　　明春楼也将在这一天迎来最热闹的时候，这一天的客人数量是平日的好几倍。明春楼为了迎合楼外欢乐的氛围做了一番装饰，红色成了明春楼最显眼的颜色，映着姑娘们的脸，像春日中盛开的桃花，娇媚动人。每一次的明皇日泉州城都会有令人惊喜的节目，而今日据说是红牌红沙的第一次上台表演，许多慕名而来的权贵富人早已将明春楼的门槛都踏破了。
　　幕后，一人悄悄掀开了红帘，将头探了出去。
　　“看来来的人很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嘛，红沙，别紧张。”
　　跟在红沙身旁的丫头比红沙还高一个头，平常就像红沙的亲姐姐一样。她知道红沙为了这一天吃了很多的苦，只要今天红沙跟了一个稍微有钱有权的人，那么他曾经吃过的苦也不算白费了，起码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嗯，谢谢你，浣姐姐。”他拿起红菱在手中细细的摩挲。
　　少年才刚刚满１２岁，却生就一副天人之貌。稚嫩的脸白皙如玉，一双如水般清澈的桃花眼透露着数不尽的动人风情，鼻梁微微挺立。薄唇点缀着红，展演一笑，他整个人看起来虽媚但却更多像远离尘世的仙人一般。
　　少年的受渐渐收紧，将那一尺红菱拽得褶皱突起。
　　他告诉自己要忍，不管受再大苦也要忍者，为了娘，他必须要在今天这场演出一鸣惊人，最好能让有权有势的人看上自己，那么或许娘的病也能有救了，娘就能好起来了。
　　４年前，她母亲身中剧毒，带他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母子二人四处奔波了很久，母亲几乎快要死在半路上，后来他们被春日楼的人看见，春日楼的人收留了他们，并一直花钱买药给母亲，母亲才活多了４年。但是只是这样还不够，母亲还需要更好地药，春日楼的人不是看上了他的姿色么，他便出卖身体，只愿换母亲的一世长安。
　　他原来不叫红沙，红沙只是春日楼给他取的名字，但他还是喜欢自己原本的名字。
　　“恨歌！快逃！”一个嘶哑而绝望的吼叫声从后院处传来，红沙抓着红菱的蓦然一松。
　　是娘的声音。
　　他迅速跑向了后院，但后院已经是一片人仰马翻了。春日楼的人以为那里来了个疯女人要坏春日楼的好事，纷纷上前将女人围住，却被女人击翻在地。
　　红沙看见了在后院树下不停喘气的母亲，急冲冲跑了过去。
　　“娘你怎么来了，我没事的。”他以为母亲是因为对他卖身明春楼一事有所介怀，但母亲却只是拉紧了他的手，脚下一跃翻出了后院的高墙。
　　闻声赶来的老鸨看着到手的鸭子从墙内翻了出去，急声大喊“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去追啊！人都要跑了！”
　　老鸨恶狠狠地瞪着仓皇离去的众人，心中焦急万分。这孩子是百年一遇的良种，她还指望这孩子成为明春楼日后的摇钱树，这么放跑了人她不甘心！
　　“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红沙被母亲拽着跑了很久的路，望着母亲苍白不已的脸，他心中的忧虑又浓了几分。
　　母亲奔跑的脚步逐渐满了下来，他们在一处死胡同前停下了脚步。母亲终于放下了她的手却因体力不支跪倒在了地上。红沙急忙把母亲拥在了坏了。
　　“恨歌．．．．．．你快逃，他们．．．．．．他们过来寻仇了。”她颤抖着握紧儿子的手。
　　“谁？谁要来寻仇？”
　　“青．．．．．．峰山上，那人．．．．．还有后人。”
　　“带着这个东．．．．．．西，去到湘涯谷找仇天萼，让他代我照顾你。”母亲挣扎着从衣襟里取出了一枚绯色的玉佩。他颤抖着接下，上面刻着绫字，他知道这是母亲的闺名。“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恨。”
　　他反握紧母亲的手，正想问清楚前因后果，突然母亲的表情在看到他身后的某处就扭曲了，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来的阎王来索要她的性命了。
　　“身体还不错嘛，仇大小姐，我没想到你可以从我属下的手中逃出，你逃命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呵呵。”
　　一道清脆却冰冷的声音从红沙的身后传来。
　　他随着母亲的目光惊慌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少女模样的人正缓步走来。她的脸上青涩未褪，估计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少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让他感到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了脑中。
　　“你，别过来！过来我对你不客气！”他惊恐地站起，挡在了母亲的前方。这个人是冲着娘来的，他能隐隐感觉到。
　　少女没有理会他的话，手中的剑微微出鞘，剑气就将红沙弹开了出去。
　　红沙倒在了一边的墙角，痛苦地捂住胸口。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又倒在了原地。
　　女人倒在了地上，微微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少女，她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了么，仅仅用剑气就可以将人重重弹开。记忆中那个害羞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如罗刹般高手，原来仇恨的力量这么大，能让一个人变成恶魔，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孩子。
　　少女走到了红沙的母亲面前，眼神忽然变得阴戾了起来。她伸出剑，用剑头将倒在地上女人的脸缓缓地抬了起来。
　　“都说仇天绫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貌。女人到了风烛残年也会容颜衰老，身如枯木，这句话果然不假，当年欺骗我师父，屠杀青峰山全族人的气魄到哪里去了，仇姐姐。”少女的语气仿佛是和故人说着熟悉的话，但语句刻薄，句句扎心。
　　“当年．．．．．．是我负你．．．．．．师父，你杀了我也是天经地义，但是请你．．．．．．请你放了恨歌，他毕竟．．．．．．也是你师父的骨肉。”仇天绫知道想让眼前的少女放过自己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希望保住儿子的性命。
　　“哼，看我心情。”她的内心因仇天绫的话的泛起了一滴涟漪，但举剑的手并不因内心而停顿。
　　红沙抬起头，只看见少女一剑抹在了母亲的脖子上。他在那一瞬间目眦尽裂，一双曾如冰泉般涌动的双眼因为仇恨而染上了血红的颜色。他抬头怔怔地看着少女，忽然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吼叫。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时候明春楼的人已经追到了这里，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和正在拭剑的少女，他们寒从心起，知道这是一场关于江湖的杀戮，他们差点就想夹着屁股就逃跑。但因为老鸨要求他们必须把红沙抓回来，他们不得不颤抖着双腿跑去墙角拉红沙。
　　看到少女不为所动，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但无论怎么拉红沙，他仿佛有巨大的力气，趴在地上不远起来，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明春楼的人抓人心切，一群人不得不拖着红沙就走。
　　红沙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挣扎，望向少女的目光中如刀剑般锋利。
　　少女将剑收入鞘，只是微微侧头，目光冰冷地看了红纱一眼。只是这一眼，她的心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他的眼神居然和师父刚死时候的她重合在了一起。
　　少女走上前去，将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杀了。
　　一时，血顺着冰冷的青石面不停蔓延。少年就这么倒在血泊中，撑着一只手臂抬起头，不解和怨恨地盯着少女。
　　“你可以走了，今天我心情好。”少女的嘴角略微勾起，刹那间，一张笑脸仿佛春风拂过。
　　“你不后悔？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的。”红沙眼中的血光慢慢地消失了，只是他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那你就尽管来杀吧，想尽一切办法，不管生还是死，只要杀了我就好了。”
　　“我会等着这一天到来的，在那之前，你不要死了哦……”
　　街道安静得只能听见黑夜中空气在流动的声音。
　　少女恣意洒脱的背影在黑幕中越行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红沙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他踩过倒在地上的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了胡同。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在是红沙，有的只是背负着杀母仇恨的恨歌。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个少女付出代价，他会不惜一切杀掉那个少女。
　　夜里泉州城一片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在黑夜中行走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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