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云深长歌

　　生辰宴会虽是一日，也甚是忙碌，来的都是皇亲内眷，世家大族，清河又如何敢怠慢了，就算她是清河郡主。已是深夜，清河按着微痛的额头，看完了今日的礼单，觉得有些累，想着今日慢待了周显翼，明日入宫去瞧他。
　　最后看着一切妥当了，才安心睡去。
　　一夜寂静无声，金水宫褪去日间的繁华喧嚣，倒显得异常安静，南苑的人，瞧着东苑的熄了灯，才放心。
　　次日清晨，阳光充裕，东苑的丫头们早早起来收拾，却个个敛声屏气，生怕吵到了屋里酣睡的娇客，毕竟每一年也就一次，小姐最累的一日。
　　晨间阳光透过银红纱窗，轻柔地洒在的床榻上，清河微微动身，天已大亮，一切安静的恍如梦中，难得的片刻安逸，醒了醒神，清河起身打开窗，微风袭来，有一丝微凉。
　　绿绮和绕梁瞧见了，忙带着丫头进来，伺候郡主梳洗打扮。清河郡主天生丽质，最不爱脂粉，绕梁便带着丫头下去了。清河起身站在镜前整理衣服，铜镜内，佳人着冰蓝色留仙宫裙，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只一支白玉簪斜插，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袅娜纤腰不禁风，略施粉黛貌倾城，竟是牡丹国色，双眸流转风流绝美。
　　绿绮看着小姐，真是越发精致了，萧家大爷倒是有福，清河对着铜镜一番打量着，顺口问了绿绮，“昨日，可都妥当了，记得把昨日的暖玉棋子送到宫里。”绿绮替清河系好衣带，欲言又止，清河示意她回话，绿绮，回道：“六爷说今日无事又不大朝，昨日歇在南苑了。”
　　大梁以武治国，朝堂之事并不看重，所以三日一会，五日一朝。
　　清河一听，拿下了手里的红玉镯子，言，“胡闹，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避讳，只当小时候呢。”绿绮也没敢接话，郡主当皇上是小弟，可是，皇上未必这般思量，心里待郡主十分不同，要不是郡主早已订婚，只怕还有后文。
　　其实，要是放在往日清河一定赶去南苑，拧着周显翼的耳朵，好好说教一番，然后，把他丢回宫里去，让师傅们好好管教他一下。
　　可是，她今日懒得管他。
　　自然是因为张碧瑶来了，久未见碧瑶妹妹，其他人便靠后了。清河吩咐绿绮看着南苑不要怠慢了六爷，自己却起身带着亲手做的四色点心，去了碧瑶小姐所在的西苑的揽月居。
　　绿绮看着小姐急匆匆的背影，不禁想着，皇上的表情会如何，他在小姐心里是靠后了。
　　当然，南苑的周显翼，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一早就起身就是等着清河表姐，等着她的气恼，等着她的关心，等着她亲手做的点心，等着她陪他用早膳，然后同他下棋。
　　其实，在周显翼十七年的人生里，高清河无疑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因为在周显翼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高贵美丽的皇贵妃娘娘，执掌六宫，异常忙碌，不允许他靠得太近。就算闲下来，心里最疼爱的也是长姐季凝公主。
　　可是，长姐远嫁后，一天天忧思难忘，心里也冷落了父皇，哪里顾得上他，那时，只有清河姐姐陪着他，周显翼的童年大概只有高清河。
　　清河带着侍女们进了揽月居，问了昨日来伺候的青镜，“张小姐昨日睡得可好？”青镜言：“小姐睡得极好，刚刚起身，侍女们正在伺候张小姐梳洗，正准备传早膳。”碧瑶听了声音，推窗一看，是清河表姐到了。急忙出门来迎，玉梨跟着一起走到了廊下。
　　清河看着碧瑶一袭碧水流苏纤褂裙，越发仙人之姿，不免觉得旧日有些井蛙之见，这等姑娘，才是国色，便笑言：“妹妹昨日睡得可好？”
　　碧瑶点头，引着清河进了屋，玉梨和青萍布菜，碧瑶言：“刚巧，我们这里用早膳，从南边带了许多蜜粽，记得姐姐最爱吃了。清河摸着碧瑶的手，言：“果然妹妹疼我，姐姐最有口福。”两位小姐坐下，姐妹两个一同用膳。
　　不过，南苑的皇上听到消息，可是万分生气，何况那个张家小姐是张玄风那个老头子的孙女，张太傅是三朝帝师，屹立朝堂几十年，周显翼在他那里可是吃瘪不少。偏偏不论是朝堂内宫，张家都是赞誉一片，他身为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此时，在清河府上，也便不顾此了，带着人直接闯了过去。今日，内置总管李章也没跟着，带的几个小太监不知事故，仗着皇上喜欢，就带着皇上进了内院。因着平日里，皇上以六爷身份常来常往，也就没人阻拦了。
　　清河和碧瑶此时刚刚用完早膳，站在廊下说话，虽是北地，却临着温泉眼，院里的荷花已是盛色，一池纯白与青绿交相辉映。这时，却不知那里来了一颗石子正中碧瑶额头，小姑娘皮细嫩，竟砸出了血。近旁的玉梨，连忙用帕子替她掩住伤口。
　　清河一看十分担心，正欲发火，一瞧周显翼站在门旁，手里还拿着弹弓，自然明了，忙让丫头伺候张小姐进去，碧瑶一看清河神色，也猜到了几分，只拉着清河手言：“无碍。”清河吩咐人快去请太医过来，又让绿绮去拿玉肌膏。
　　清河和碧瑶正欲转身回屋，周显翼已经带着人跑上了长廊，竟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张碧瑶，清河气恼，往日的规矩都去哪里了。
　　这时，周显翼才看清这个女孩，不是他所想象那样和张老学究似的，木讷女子书呆子，竟是如此，细致乌黑的长发，只梳了一根长长的辫子，醇美温和，不施粉黛，满满的青春姿色，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少女的伶俐可爱，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唯有额头上一片绯红，透过帕子，还渗出血来。
　　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周显翼怔住了，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似曾相识，正是师傅教导的帝王气度，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女身上，竟不显突兀。如此无礼，真是从未见过，碧瑶只冷眼一句，“放开。”周显翼松了手，任由姑娘们离开。
　　清河此时也懒得管教她，带着大夫进了屋，索性伤口不深，若是伤了容颜，可如何是好，碧瑶倒没觉得什么，旧日，爷爷将她充作男儿教养，素来就是不是个娇气的孩子，只对清河说，“我是无碍的，想必是那位公子失了手，姐姐不必生气。”清河也点头，又嘱咐了侍女们仔细一些，饮食行动都要注意，才出了门。
　　一出门，见周显翼靠在门口，不免气愤，出门甩袖走了，周显翼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青萍见四下无人，轻轻的掩了窗，对碧瑶示意，等伺候侍女都散了，玉梨才开口，“小姐，可还好，一个姑娘家不好伤到了额头，万一留下疤。”
　　碧瑶摆手，直言：“我们到底是客人，不要惹了姐姐的好事，何况他是六爷。”当今皇上行六，自然不言而喻了。碧瑶只是没想到当今皇上竟是这副模样，比起乾元太子差了太多。怪不得，爷爷常常叹气。如此桀骜任性是非明君。
　　碧瑶知道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是十分懂事的，绝不会乱说，只吩咐她们暂时忍耐，待事情过了，早早回庐陵去。有些事难免要早做打算。
　　这边，回了东苑，清河才挥退众人拉皇上说话，周显翼头上当即就挨了一下，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高清河才敢打他吧。
　　清河言：“臣女这里是容不下皇上这尊大佛，请皇上以后不要来了。”
　　周显翼见她生气十分，只好求饶，清河心里不忍，毕竟是从小疼爱的弟弟，也就没那么生气了，遂拉着他说话，“你也是大人了，眼见就要立后，怎么能如此鲁莽的，那可是张家的姑娘，若是有个万一，我看张太傅怎么收拾你。”
　　清河见他安静，继续说道：“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出嫁了，等姐姐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也就管不你了，你就开心了。”
　　周显翼抬起眸子，想说话，却没开口，因为，他希望清河姐姐可以永远管着他。清河让绕梁伺候着显翼用早膳。
　　又吩咐人叫来内置总管李章回话，李章是从小在皇上身边，一向得力这次真是失误了。
　　李章查明今天的事，知道自己失职了，并不强辩。清河也不和他费口舌，只叫他仔细些，放在皇上身边的人要慎重，李章自然会意，回去就打发这几个小子。
　　周显翼用了膳，还想赖着，清河可不管，就劝他回宫去了。周显翼不免担心张氏会告状，清河笑笑，说，“张姑娘是个懂事的，大夫也说伤势无碍，这事就过去了。”
　　周显翼这才放心离去，清河舒了一口气，这个小魔头呀，这才找来青镜问话，知道张氏无碍也就放心了。便多留碧瑶住了几日。
　　毕竟，在她这里受伤，还是越少人知道才好，清河叹气一个个都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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