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步沉浮

　　酒饱饭足，早有下人把杯盘撤了下去，又新沏了壶茶，摆上几式茶点。
　　白城冷眼看着，也不吭声。
　　一时间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江洹低头啜着杯中的茶水。茶自然是好茶，却不知怎么泛着一股酸，难以下咽。
　　既是如此，他索性放下茶盏，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人看。
　　“怎么？”白城偏头想要躲过那炙热的目光。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你不用躲。”江洹开口戳穿他的小动作，笑道：“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来了，白城暗道一声，面色却一点不变：“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介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将军还是别一再自称粗人的好，谁不知将军五岁能文，六岁能武，是个文武双全的妙人。若不是你当年弃文从武，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不知是在谁的掌中。”
　　“太子说笑了，朝堂之事岂可妄议？”
　　江洹伸手捏了一块糕点，在指间摩挲着：“将军是聪明人，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糕点最外层的糖粉开始剥落，洒在桌案上，江洹低头吹了口气：“择日不如撞日，我便就此挑明了吧。”
　　他放下已捻碎的糕点，伸出小指在杯盏里蘸了蘸，掀开一角物什露出石案，在上面潦草的写下两个字：大凉。
　　“我就问将军一句话，可愿与我共赏这大凉天下？”

　　江洹的话确实很有震慑力，以至于白城回到府上还是有些浑噩。
　　抱着坛那人送的酒，白城缓步走回了自己屋里。
　　关上门，他趴在了桌上。这姿势若让朔云看到，定又是要大呼小叫一番。
　　白城垂眸，那坛酒摆在桌上，坛身还带着些许泥污，这是刚从藏酒地挖出来的。动手把坛子的封揭开，顿时酒香四溢。
　　其实他并不意外江洹会笼络他，但他意外的却是那人坦白的话语，赤裸裸的，就好像把自己扒开来给他看，还唯恐他看不到似的。
　　“如今这朝堂上分两方势力，一方是江承，而另一方，便是我。”
　　“我知道世人对我的评价，你的犹豫也是有道理的，可我想说，这世上从来都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你手握重兵再加上你在军中的名望，不管你应了哪一方最后都会招致另一方的加害。若你选了我，我定会尽全力护你。”
　　“江承再怎么得人心，也不过是个王爷。而我再怎么惹人厌，大凉的正统还是我。”
　　记得自己问道：“太子如此坦诚，就不怕我投了江承出卖你？”
　　那人的回答是几声大笑，然后盯着他道：“你不会，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我！”
　　算得上张狂的回答，却没来由的让人信服。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人，明明狂傲的要死，却让人起不了厌烦，只因他有资本。
　　而江洹恰是这么个人，他的出身，他的容貌，都是他的资本，旁人再怎么艳羡也及不上。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自己坐上回府的轿，江洹站在宅前。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有风拂过，掀起一角衣袍，在风中轻晃，似文人手下丹青画中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及。
　　白城抱住酒坛，一仰脖灌了下去。喝的急，来不及咽下的酒就顺着流了下来，到下颚，到颈子。然后滑入衣袍，抚过胸膛。
　　那人说的对，白家几代忠烈换来的荣耀，他自然拼了性命也要护住，万不会让之断送在自己手中。
　　家训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忠君护国四个字，既如此，身为白家子弟，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除了他，别无二选。
　　白城如是想，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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