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后人

　　第二天中午。
　　天花板的的吊灯在剧烈地晃动；水瓶中的水泛起一道道波纹，忽然一下子侧翻，热水倾倒，热气在地面上升腾；似乎有隐约的隆隆声从地底传来……
　　我在午觉中被惊醒……该死，就好像几天前做的梦……破碎而慌乱
　　“该死……这是地震了吗！”我揉了揉迷蒙的双眼，拿起一边的遥控板打开了电视机，“到底发生了什么？……”
　　“5月12日14时28分04秒，震中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映秀镇与漩口镇交界处，发生8.3级大地震，震中部位，所有建筑、道路全部摧毁，中央政府已经快速调动全国各地官兵力量，火速前往受灾区域搜救，死伤人数目前还在统计之中……”
　　电视上的主持人口部开合，紧急的新闻，模糊的视线并不能看清电视里画面，然而我的双耳却捕捉到了前面的几个字……“地震”、“汶川”、“8.3级”……这不会是真的，母亲，还在汶川……手中的遥控板被紧紧攥住，电视的频道跳来跳去……如同，此刻的难以置信……
　　……
　　几日后，地震结束，噩耗从汶川传来，我与家人赶往汶川。
　　在破碎的房屋砖瓦之间，在顶顶帐篷的背后，布满阴云的天空之下，混凝土与钢筋冲天而起，照片陈列摆放在废墟间的空地上……黑白的色彩充斥在这一片天地，手中拿着白菊的人们来来往往，或而跪在某一张照片之前，然而除了脚步和衣角的摩擦，沉默，没有一丝杂音，如同低低的悲鸣……
　　随着前进的人群，我找到了母亲的那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依旧如同生前一般淡然而宁静……视线逐渐模糊，泪水默默从眼角滑落，流经脸颊，逐渐从温热变为凉意，上齿紧咬下唇，那份悲意似乎下沉入最深的海底，将白菊放下……洁白的花瓣在风中微微晃动，几瓣残损的花瓣脱落，被风刮卷而起，随着风势微微盘旋，最后飘散……母亲，一路走好……
　　……
　　“明远，是小远吧……”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我转身，看到对方手中同样攥着的白菊，微微摇曳在半空……以及，一副蒙着白布的画框。
　　“小远……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罢……阿姨小时候也曾经抱过你呢……没想到，再次看到，却是这样的场景……”阿姨与母亲年纪相仿，头上渐生的白发以及眼角已经泛起的鱼尾纹似乎诉说着生活的艰辛，阿姨将手中的画框递给我，“小远……这幅画，是你妈在汶川期间画的……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几日前交给我，说，要我亲自交到你手上……不要在这里打开，回家再看，画框与画的夹层里……有一封信，是给你，和你未来的爱人的……”
　　……
　　回到家中，一路怀揣着的画框似乎格外沉重……紧紧包裹的白布被打开……从头发，到双眼，到鼻梁，到双唇，到下巴……这张脸，赫然是最熟悉的那人……打开画框的后背，浅褐色的信封飘落……打开信纸，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

　　亲爱的儿子：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一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或许，难以相信的是，在如此稀薄的血脉之下，我还能精确地预料到如此多的事……包括，你的爱人。
　　天命难违……这一点，天师世家最为清楚。
　　不要难过，或许我走了，也是对于这种命运的解脱。现在，这个家的担子，要交给你了：照顾好你的爸爸，你的爱人，以及所有你关心的，关心你的人。
　　我知道，也许你对未来的选择上与他人有些不同，关于未来要与你相互照顾的人……不过，无论如何，小远，妈是支持你的。
　　这条路……可以预见，会很难走，甚至，会遭到他人异样的目光……但是，不要惶恐，未来已经铺设完全，希望依旧存在。
　　……
　　这，是妈画的一幅画。也算是，给未来的儿婿的一份赠礼吧……
　　祝愿你，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活得舒心。
　　不要质疑自己，敢于向命运挑战也是我们天师一族的永恒的传统……也希望，你可以传承下去。
　　……
　　你的，
　　老妈

　　母亲，已经知道了吗……那么，就一起吧，阳光之下，容许一切的感情……给他，打个电话吧……
　　我提起座机听筒，刚欲拨号，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的电话赫然是他……连忙接通电话，听到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明远，去过汶川了吧……怎么样，伯母有事吗？”虽然声音平静，但掩不住语气中关切。
　　“妈……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是妈，不是伯母……知道了吗？”鼻尖一酸，话语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伯母，不，妈她…你等着，我到你家来……”
　　“好……”
　　“嘟——嘟——”听筒里传出电话挂断的声音，仿佛在提醒自己，我不舍得将它挂回去——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呢？或许，又是我所做的一场梦吧……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旋即是杂乱无章的敲门声以及那人的声音：“明远，你在吗？……我进来了啊。”
　　随着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煜城推门而入，却是径直将双唇印在了愣神的我的额头：“妈她……明远，你还好吗？”
　　“这封信……也许，也该给你看看”感受到额头微微温暖的温度，我将手中的的信递了出去。
　　“不，不用了……信的内容，我大概可以知道……”
　　“那天你说的，我想清楚了，我，答应你……”我抬起头看向煜城，“我们，在一起吧……”
　　“……”回应我的，是一个大力的拥抱，一时间，寂无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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