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织画卷

　　飞鸟几道掠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划过，小院沉寂的可怕，“咔”的一声门响，院里的人，转了过去，一个人影依靠在半掩的门边，
　　“阿若”寂央兀地站起，难掩激动把白若抱了个满怀，“真的好了”他轻轻说着，像是个重获了不得了宝物的孩子。
　　“要寂央担心了，”白若温柔宽慰，眼里是劫后重生的庆幸，手指拂过寂央的发丝，笑了起了差点就丢下好不容易找到的人。
　　沐初实在不忍打断这感人的依呢，但是作为人道主义，看看白若这一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模样，沐初轻咳一声，打破这粘上就分不开的局面，“这刚活，就到处蹦哒!”
　　寂央听了这话，自顾皱起眉，双目圆瞪，白若安抚了几句，转头对沐初，“笨丫头，连句好话也不肯说。”
　　“你知道就好!”沐初撇过头去，目光落在别处，“好点没？”话说的不自然，沐初自己听了也变扭。
　　白若怔愣，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那是一个冥界无聊的比赛，她占了大便宜，本来沐初是不肯的，她佯装激了几句，沐初就乖乖认了。那时她就在想，这么傻的姑娘，是怎么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
　　但在往后的相处中，她却渐渐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傻。
　　她在冥界的一隅找到了沐初，那里可以看到外界许多地方。
　　沐初一个人坐在那里，眼里充满着向往，这种渴盼白若是见过的，很多年前，她也是这种神情，想要出去看看，和沐初不同的是，她后来真就这么做了。
　　“今天不去听故事了？”白若倚着沐初坐下。
　　“吵死了，整天哭，”沐初侧过头抱怨句，又抬着头，眼里映的是一隅中斑驳的景象。良久，她喃喃道，“白若，你是不是去过外头，”
　　白若一愣，正想着怎么说，沐初不待她回答，如有所悟，“肯定去过，”沐初看了眼白若，神情复杂，“你在外头把自己的心都弄没了”
　　这丫头，白若苦笑，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义正言辞纠正道，“是寄存，是交换。”
　　“肯定很疼”
　　这下轮到白若傻了，很疼吗？白若努力回想着当时，那是只想着救人，交换就交换呗，疼不疼，她还真不知道。
　　“都疼傻掉了!”沐初见白若没反应，以为她是不愿回忆，想宽慰一下她。
　　白若黑着脸，拍掉了沐初要伸过来的手，斜着眼，“就不能说句好的。”
　　沐初撇撇嘴，继续坐着，看一隅中走马观花的景象，发出一声叹息，“好想出去啊！”
　　“那就去!”
　　“外面好危险，你心都没了!
　　“……”姑娘你能别再提了吗
　　“而且也没人陪着!”沐初说这话时，眸光暗了几分，“多无聊啊。”
　　白若不再言语，她心里清楚，从熟悉的圈子里跨出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人也好，神也罢，这一步都是何其困难。
　　这世间多难事，厌倦了又不想改变，看过太多，有没自身经历，神的事，只有神自己知道。
　　眼前这个笨丫头，做的不过是大多数神都做过的选择。而她自己，白若淡漠自嘲，她或许是个特例，没了心还活着的狐狸，这世间又有多少。
　　“白若!”
　　“白若”
　　沐初的叫唤把她从回忆里喊出来，“怎么了？”白若问。
　　“琉大叔呢？”沐初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楚，琉啊牛的，把她搞得烦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屋里就一张床。”白若答非所问，“我也没办法。”
　　沐初面色一沉，喊了句该死，快步进了屋。
　　一旁把自己屏蔽成空气的苏北突然顿了手中的动作，朝屋门口看，只有白若一人，后面就再也没有了，苏北心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他有点担忧，却不敢进屋，只将耳朵竖尖，听屋里的动静。
　　沐初进了屋，愣是吓了一跳，夜琉躺在结了冰床上，这宛若昨天，大伯来的时候，沐初心生自责，大伯说要好好看着他的，“你，别死啊！”
　　“放心，死不了!”夜琉的声音从冰里透过来，带着点痞气啧了声，“沐放挺有先见之明的”
　　昨天，沐放说让沐初看着他，夜琉挑眉，“可以啊!”
　　不料沐放像想起什么，突然沉了脸，“我还是给你几颗丹药。”
　　夜琉接过丹药，笑了笑，“你是多不放心你侄女啊，那姑娘挺好的。”
　　沐放紧紧盯着夜琉的眼睛，眸里冷冽，“我不放心的是你，强弩之末，你自己知道”
　　“不过是捡回来的，有一天算一天喽！”夜琉说的这么满不在乎，眼睛却盯在某一角落，看不清他眼底的涌动。
　　“傻姑娘，你的小跟班呢？”
　　沐初一下子火就上来了，“我不傻!”
　　“又不见了？”夜琉无视掉沐初的愤怒，打趣道“以后，要拴紧啊！”
　　“你找钟羽生干什么？”
　　夜琉想了想，“我这冰冻得厉害，我让他帮着打碎。”
　　“我也可以!”沐初径直上前，正要一拳下去，被夜琉连忙喊住，
　　“停停停”
　　沐初停下，看着他。
　　“你这个怎么这么实在”夜琉重重叹息一声，觉得心好累。
　　“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转头，看见门口神情焦急但此时有点懵的苏北。呆住了。
　　沐初瞅瞅苏北再看看他目光正对着的冰块里的夜琉，只觉心头一根弦“啪”的一下就断了。完了，完了。这书生是要吓死了。
　　沐初转头看夜琉，夜琉却很不地道，翻了个白眼，假装昏过去，沐初再撇头往外看，白若也不知道到哪里和寂央腻歪了，就这么放个人进来。沐初静站着，她在等苏北开口，或者晕过去。
　　只可惜苏北不晕也不开口，就干站着，不说话，眼睛一刻也不放过冰块里的夜琉，许久，他目光明晰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然后颤颤吐出几个字：
　　“妖，妖怪”
　　妖怪妖你个头，沐初很想知道，他用平静目光，却抖着说出妖怪二字，他脑子里是在想什么。在这么一瞬，沐初在想这个叫苏北的书生，不同一般人。起码脑回路与众不同。
　　“阿初，阿初，奇怪院里怎么没人？”院子传来钟羽生的声音，沐初突然发现钟羽生原来可以出现的这么及时。“在屋里!”
　　钟羽生进了屋，看见门口站着苏北，绕过苏北，往里头看，夜琉又被冻在冰里，沐初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干，像是在说打晕，打晕。
　　钟羽生环顾四周，他附近就只有个苏北，没别人了，莫非？
　　钟羽生二话不说，一个空掌就劈在了苏北颈部，苏北便晕了过去，钟羽生扶着苏北，“怎么回事？”
　　沐初摇摇头，“一言难尽，这兄弟看到不得了的事了。”
　　“那好办。”钟羽生伸手，就要消除记忆，装晕的夜琉突然开口，“把之前的也消了”
　　“这回不装晕了啊。”沐初站起身，“不讲义气，被冻住了不起。”手重重敲在敷在上处的薄冰上。
　　“乖侄女，我可是你伯伯，要照顾我。”
　　“那拜托你要有个伯伯的样子”
　　钟羽生也不理他们斗嘴，双手附在苏北头部，闭目凝神，走过他今日的记忆，眉头渐渐皱起，“怎么了？”沐初问。
　　“没有”钟羽生舒了眉间，他只是看到苏北梦中的那片荒芜的戈壁，时而黄沙漫天，时而飞雪飘飘，没有人烟，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也经历过，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那里的一部分，直到有人进来过。
　　钟羽生理不清楚最近的思路，自他补全魂后，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画面，快的他也记不清。
　　那日在街上，他被沧澜君拉到一旁，沧澜君说的那番话，此时是更要斟酌。
　　“这几天，你还是不要用法力的好!”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可以大展拳脚。”钟羽生说讽刺，他被自己那不中用的身子折腾多时，久的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受这番罪过，明明他没做错过什么。
　　“怀璧有罪的道理你不懂吗？”沧澜君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多大本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钟羽生说的这么干脆，干脆到沧澜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觉得这些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没艺术，钟羽生是这样，沐初也是这样。
　　“你说的很了解我一样。”钟羽生眯起眼，静静看着沧澜君，“还是你想怎样？”钟羽生周身气息骤变，沧澜君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压迫自己，说不出话来。
　　沧澜君看着就快一命呜呼，钟羽生噗嗤笑出声，压抑的气息顿时消散，沧澜君才缓了过来，警惕看着钟羽生，张着嘴想说什么，“老头子还是长长心，别总觉得什么事都知道。”
　　钟羽生斜了一眼，表情高深莫测，沧澜君面上沉着，心中却打鼓，这个少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明明藏的这么好。
　　“我觉得，是时候散场了。”钟羽生打了打衣服，迈开步子，在沧澜君近处停下，贴着他耳畔，“有些事，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他自己也没想清楚过，不过这话糊的，连钟羽生都相信自己知道了什么。沧澜君当时什么表情，他是不知道，但一定很奇妙。没有为什么，直觉。就像直觉告诉他得离沧澜君远一点。
　　钟羽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年他都自己一人，直觉帮了他不少。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添一张床。”沐初指着苏北，再指躺在床上的冰块人，“那张破床不够。”
　　“那添吧，”钟羽生从自己回忆里出来，“变一张。”
　　沐初是个急性子，在柴房安了张床，匆匆跑回来，不待钟羽生反应回来，扛过苏北，放下一句，“你去看看，那个谁。”就跑了。
　　当真是条汉子，钟羽生喟叹，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而且直觉告诉他，可以离阿初近一点，再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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