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织画卷

　　“沐姑娘，你就一直蹲着，不去干点别的。”
　　“你觉得我很闲吗？”沐初斜看了苏北一眼。苏北摇头，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一本书，坐在院里的藤椅上，“闲不闲不是别人说的，我还是看书的好。”
　　沐初见苏北老僧入定一样，浸在书里，觉得没趣，好无聊啊，沐初长长叹了气，早知道和钟羽生出去了，但是……
　　沐初侧头，看紧闭的木板门。
　　还是等着吧！
　　“你是算着时间，等我来”沐放盯住斜靠在床头的，眸光微寒，“你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别动气，气坏身体。”
　　“夜琉!”
　　夜琉怔然，晃神后很快又恢复过来，摸着下巴，轻笑，“听惯了叫牛大叔，你这样还真不习惯。”
　　“你是做人做太久了。”
　　“那有如何？”夜琉收起了玩笑，“我喜欢。”又偏头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院子里的苏北，坐在那藤椅上，腰板挺得笔直，就好像是有谁在旁边监督，“真是个傻子。”这话像是在说苏北，又像是在说自己。
　　房间内陷入沉默，良久，夜琉继续说
　　“你不用多说，要说的，我早就说过了。”
　　“你们兄弟都是一个样。”沐放苦笑，从腰间取下一块镶着石头的吊坠递过去。“收着。”
　　夜琉提着吊坠，啧了声，“别人送的都是金玉，你这也太寒碜了，不过，”夜琉语气一转，“我喜欢。多符合我现在身份。”
　　沐放斜眼看他，正色道，“你说的事，我会去查。你莫要在动真气了。”又有些不放心，觉得这人怕是不会听话，又加了句，“我会让阿初留下，照……”沐放说到后头，有些没底气，沐初哪里会照顾人，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改口，“你看着办吧！”
　　“你这是强卖！”夜琉笑说，“也不问我收不收。我看那个叫钟羽生的小子不错，精神，还有一种”夜琉眯起眼，语调变得轻缓，“熟悉的感觉。”
　　沐放眉间微蹙，却没有多余动作，“你休息吧！”转身要出去，却被夜琉喊住。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夜琉转过来盯住沐放。
　　“知道，”沐放沉声，“一开始你就说过。”语罢，便再也不回头，走了出去。
　　“的确，”夜琉纵势将身子往后靠，侧头看向窗外，天空中密着乌云，苏北正在忙着收拾他的书卷，慌慌张张的，夜琉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一样的着急匆忙。
　　“我看人可准了，一眼就能知道。”
　　蹲在门口无聊到数蚂蚁的沐初，听到背后“咔”的木门声，慌忙站起来，脑子一阵晕乎，往后倒，倒进了一个怀抱，沐初嗅到一股檀木的香气，不用看是谁，沐初也知道，只是伴着她童年的气息。“大伯”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沐放把沐初扶好，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刮她的鼻尖，“还想着自己跑出去。”
　　沐初在之前，有点庆幸，大伯还是这样温柔，平易近人。却忘了沧澜君说大伯拥有秋后算账的独特气质，顿时苦了脸，“呵呵”掩饰尴尬的内心。
　　“这次放过你。”
　　沐初顿觉如释重负，抱住沐放，笑魇如花，“大伯真好。阿初最喜欢大伯了。”
　　沐放任由沐初抱着，环顾四周，“你的同伴呢？”
　　沐初抬头，“出去了，我听话，看屋。”
　　沐放点头，似乎这只是随意的一句问候，又把沐初拉开一段距离，“玩过了，就回去。”
　　“不要，”沐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要去巫山，我和钟羽生说好了的。”
　　沐放神色难辨，沐初最怕沐放盯人不说话的样子，但也是硬着头皮，等回去。
　　就待沐初头皮子都发麻，准备投降，沐放移开了眼，“那小心。”
　　“哦”幸福来的太突然，沐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立马反应过来，“谢谢大伯。”
　　“不过”沐放话音一转，沐初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就知道有条件。
　　“把屋里的，管好，别让他乱跑”
　　沐初连声应到，也不管里头是什么身份，和大伯是什么关系。
　　“大伯再见!”沐初在后头招手。待看不到沐放的身影，长吁一口，总算是走了。
　　“沐姑娘，”苏北冷不丁出现在沐初背后，吓得沐初回头，“干什么？”
　　“要下雨了。”
　　沐初抬头望天，乌云比起方才更密了些，“这天，还是说变就变。进屋吧！”
　　沐初推开了门，却不见苏北进去，“又怎么了”
　　苏北在门口张望，“钟公子还没回来。”
　　是哦，钟羽生还没回来。
　　此时外头淅淅下起小雨，本来就幽暗的小巷，更是朦胧了一片。不觉想起钟羽生的那句废话，“我会回来的。”
　　“他还回来吗？”苏北问得小心，他虽然老被人说笨，但还是能看出些名堂的，这些人，和他遇到的都不太一样。而且钟羽生出去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撞了他好几次。
　　“会的。”一阵风带着雨丝吹过沐初，带动这她的发丝飞扬，沐初转过眼，藏起了眸中的神色。
　　苏北愣住，却不知道说什么，“那我给他留个门。”
　　“喂，快关门，冻死我了。”屋里传来底气十足的喊声。
　　“神了”苏北飞快关上门，跑进去，沐初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猴急……”
　　沐初愣了，再看苏北，他那嘴巴估计是可以塞两个馒头。
　　苏北这表情，沐初可以理解，本来像是个邋遢大叔，一下子变成了如玉公子，仅仅是因为被冰冻了一下，怕是无法让人相信。
　　但是，为什么斜靠在床上的人这眉眼像极了夜冥，尤其是挑着眉的动作。
　　“牛，牛大叔”苏北还没缓过来，“我是，在做梦”
　　“过来!”夜琉向苏北招手，苏北控住不住自己的脚，被招魂般走过去，夜琉抚上苏北的眉宇，贴着他的耳边，“这是梦，醒了，我叫你。”
　　夜琉把睡着了的苏北安置好，看向沐初，“有什么想问的？”
　　当然有，太多了，沐初不知道从何问起，挑了个简单的，“你和我大伯什么关系。”
　　“哦”夜琉笑了，“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谁呢？”
　　这么问，你会说吗？沐初腹诽。她问钟羽生好几次了，就都没有问出来过。
　　“我叫夜琉，说起来，我倒是你大伯上司的亲戚。”夜琉勾起嘴角，“大侄女，叫句伯伯来听听。”
　　“难怪，和笑面虎一家子”沐初恍然，其实她还有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不叫夜大叔，琉大叔。”
　　“这个，”夜琉琢磨了一下，“你把琉多念几次就明白了。”
　　“琉，琉……琉”
　　“快一点”夜琉催她。
　　“琉，琉，琉……牛，牛”沐初停下来，似乎哪里不对
　　夜琉捂着嘴，笑的快趴下了。
　　沐初有点郁闷，好吧，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外头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激起小水花，惹了一地的残泥，沐放踏着雨，避过沿街巡视的官兵，来到半山腰，山上的桃花已经开了，十里桃红，在烟云缥缈中，散着独特魅惑。
　　“回来了”
　　沐初转身抬起头，看见夜冥枕着一只手，躺在枝干上，另一只把玩着半簇枝丫，“他是不是又做蠢事了。”
　　夜冥没有具体指是谁，沐放却知道，“你不去看看。”
　　“不去，”夜冥眼皮都没抬，“一见面就吵，烦的很。”
　　沐放轻笑，“那你来干嘛，别说是来找我的，我可没说过我要来。”
　　夜冥伸了个懒腰，怔怔坐起，伸手够了一朵桃花，“这的花开了，我来看看。”
　　沐放沉默，只将夜冥望着，又听他说，“顺便看看他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夜冥似嘲非讽的，将手里的花碾碎，洒在飘来的雨中，“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我让沐初看着他。”沐放说，“他约定的日子快到了。”
　　“的确，”夜冥有些怅然，“一千年了，我倒是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了，那时，我三兄弟再加上你兄弟二人，哦还有樾邈，那可是震慑四方的”夜冥提起过去，顿时眉飞色舞，一下子回到那年少轻狂的时候，“阿放，你还记得吗？咱们偷过凌霄殿的鼎炉，天帝那会儿还被他老爹指着抽鼻子呢，还跑来问阿璃要，也不想想，阿璃可是咱们里头最坏心眼的……”夜冥顿住了，“可明明这么坏心眼的人，偏偏”夜冥叹了口气，看沐放，“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恨阿璃。”
　　“没有，”沐放眸光黯淡，背了过去，“谁都没有错”
　　“你看得倒是透彻，”夜冥轻笑，“难怪夜琉这么讨厌你。”
　　沐放低着头，看着积水里的倒影，一个黑影踏着水洼，噌到了树上，撞进夜冥的怀中。在他身上留了几个爪子印，夜冥一把将它拎起，“今天怎么投怀送抱了，白眼狼!”
　　咕噜在半空中挣扎未果，吱吱叫着，想让夜冥把他放下来，“自己跑出去找吃的啊”夜冥从咕噜嘴边揩了一点萝卜碎屑，啧了声，“又偷了那家的。”
　　咕噜摇起拨浪鼓，扭头看沐放，朝着他嗷叫，“你什么时候养起刺猬了。”
　　“我这是拐了人家儿子，还赔了进去。”夜冥把咕噜放下，手指挠着咕噜的肚皮，“你看到沐初旁边的少年，这就是他家的。”
　　沐放默了，想起沐初旁的少年，“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
　　“你是没见过，他发狂的样子”夜冥说，“狂的很，像极了鬼刹。”夜冥最后一句说的小心，鬼刹怕是沐放最难割舍的事情了。然而沐放表现的极为平静，只是这番平静背后藏的波澜。
　　“沐放这人，太能藏事了。”第一次见面，夜琉就这么说。
　　“去趟巫山吧，”沐放说，“看看阿桦和樾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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