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约

　　涟约
　　“再见……”
　　“再见……”
　　再过几天，大家就要离开青学中学部了，所有人，都很珍惜这最后可共渡的时光。
　　手塚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还是那张万年的扑克脸，菊丸这几天都一直在嚷嚷，说他是冷血动物。
　　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只剩下很少了。菊丸只是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顺便为这三年的同窗生活留下点什么回忆罢了。
　　再过几天，大家就要各散东西了……
　　不二全家要出国，菊丸去了商学院，乾考上了一间关西的名校，河村也没有留在青学……
　　在一起的那三年，有多少的欢笑和喜悦，有苦，有泪，但多艰辛仍有人在自己身边支持，虽然，离别是重逢的开始，但，还是放不下那一点点……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谁也知道的啊，相见那刻起就注定了的，以后，也一定会再有这样的朋友，有这样无法取代的友情，又不是不能再见，不必伤感的啊……
　　那这是什么气氛？
　　不必……不需要这样的啊……
　　
　　“手塚，你有空吗？”人散后，不二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要出国了，你知道的。”
　　“嗯。”
　　“再见也许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嗯。”
　　“也许以后，会渐渐忘记这些日子呢……”
　　“嗯。”
　　“也许，我连你，也会忘记……”
　　“……”
　　沉默，他什么也不在乎，只在乎他，他从未害怕过什么，但是，他害怕这句话。
　　“……”
　　沉默，他从未对任何事认真过，只有他，他从不会思考自己的心情，但是，这句话，他却想了很久……
　　害怕他会忘记他……害怕他会忘记我，害怕我会忘记他……
　　“手塚，我不想走，你告诉我，我是否应该留下来……”
　　“……”没有任何的回答。
　　他们的目光，一直没有对望。
　　“你，走吧。”良久，手塚才说出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
　　沉默，手塚抬起头，却正对上不二的视线。
　　“那么，再见了。”小得听不到的声音，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手塚，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跟你说……我想当面跟你说，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不二睁开眼睛，严肃地说：“我希望，在我离开前，能知道你的答案……两年了，已经两年了，我无法欺骗自己，我知道这是多么荒唐的感情，但是……我……”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手塚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看天空，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需要时间，他也明白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走到校门，他们就分开了，彼此没有接触对方的视线，也没有说一声，再见……
　　这天晚上，他没有入睡，他害怕一旦入睡，就会无法听见他的答案。
　　这一夜，他也没有入睡，他害怕这只是一个梦，睡眠反而会让一切真实觉醒。
　　其实，他们都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他希望留下，留在他的身边；他希望他留下，留在他的身边。如果这是一个梦，就快点醒来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不愿与他相分离，但是，他们都不愿透露这种荒谬的感情。
　　转眼已到了第二天，他们都希望相见，但又害怕相见。
　　“不二，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无论如何，要找到只属于你的，你真正的幸福……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手塚说出了不二不能想象，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语句。
　　“手塚……”
　　“忘记我吧。”
　　“……”
　　“……”
　　其实，他希望不二能留下来，他希望不二只属于他，但是，这样太自私了。不二跟他在一起，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不二说那些话，如果不是为了开玩笑，那就一定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恨他的，因为，他不能给予他的，还有他要为他牺牲的，实在是太多了。
　　金钱、名誉、幸福、前途、未来，还有，爱……
　　他害怕不二以后会恨他，他更怕不二以后会后悔，他问自己，自己是否也是鬼迷心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快清醒过来吧。
　　如果不是，如果这是真爱，那就更应该为对方着想，就应该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才对……
　　不二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自那天来，他们再没有过对话，然后，所有人都毕业了。
　　一切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不是吗？过几天，不二就要出国，再过些日子，大家都上高中了，就会淡忘这一切，和新的人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明白，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他明明想他留下的……他恨他也没所谓，他没有前途没有未来也没有所谓，只要能把不二留在身边，即使要把他的一切都摧残，即使要折断他的双翼，把他的手脚捆绑，只要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能只属于他一个，不就行了吗？
　　这种疯狂的想法，渐渐摧毁了手塚的理智，他不停地想着不二，这些日子以来，走路时、吃饭时、清醒时、迷失时，眼中都只能看见不二，每天晚上，都会做着同一个梦。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谁，他一直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虽然大家一次次打电话来叫他去不二家，但他还是没有去，他害怕，再见他一面，再踏出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不二很快就会离开了，以后，一切就会回到认识他以前，他又可以变成以前那个属于自己的自己了。
　　就因为爱他，所以，必须要珍惜他。
　　很快，就到了那个特别的日子。
　　不二要离开了，然后，一切会恢复平静。
　　那天，他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喂喂，是手塚吗？我是不二裕太。”
　　“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刚到达，却一直找不到哥哥，虽然这个想法很怪异，但我们怀疑他当初登机后又离开了，他是不是到你那儿去了？”
　　“不在，他没有来过。”
　　“啊，打搅你真是抱歉，请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他的消息。”
　　“好的。”
　　“谢谢，再见了。”
　　心情变得很复杂，既兴奋又担忧，不二他没有走吗？他是否因为我……
　　哈哈，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一定是他下机后和大家走散了，一定是的。
　　过了几天，大石陪手塚去复诊，手塚的伤越来越严重，他已经开始考虑放弃网球了。
　　一切，本来应该是很平静的，什么也都过去了，不是么？
　　不应该想的，不应该怀念的，不应该拥有的，不应该希望的，不应该存在的，不应该发生的……
　　“手塚，手塚！！”大石大声喊着，但他的话手塚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现在他只想着不二。
　　为什么？心中被他填满了，再没有容纳其他的空隙了。
　　“……不二……”大石的话里，只有这一个字，进入了手塚的心中，他微微有点痴迷地问：“大石，你刚才说什么了？”
　　大石的表现得很深沉：“前……前些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已经证实是不二的了。”
　　什么？
　　“你说什么？”
　　“还记得吗？前几天发现的那具尸体，怀疑自杀或是被杀害后马上被焚烧的，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真想不到，居然会是不二……那天他本来是要出国的，所有人都无法提供线索，也找不到任何的自杀动机，所以应该是谋杀吧，现在已经到处寻找凶手了。”大石显得很悲伤，据说菊丸知道这消息时，当场昏迷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
　　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哈哈……嘻嘻……哈哈……哈……哈哈……”
　　“手塚你怎么了？”大石大惊，但他的话，却在也无法让手塚听见了。
　　手塚家中，那部毕业典礼前一天不二才托菊丸归还的英和字典被风吹得掉在地上，一张纸片从里面翻落出来。
　　手塚：
　　到最后，你仍没有认真给我一个答案，过半个月，我就要出国了，我希望能再见到你，接受也好，拒绝也好，请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要让我有一个幻想的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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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塚国光，今天要复诊啊。”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嘻嘻……哈哈哈……呵……呵呵……”
　　“喂！你呀！！”这个新来的护士发火了，但，一切依然。
　　“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不要那样对病人，如果你是这样的脾气，你最好离开。”护士长走了过来，低头轻声对手塚说：“手塚国光，今天下午你要去检查啊。”
　　“哈哈……手塚国光？哈……什么来的？是苹果吗？呵呵……我喜欢苹果啊……但是我喜欢富士的，哈哈……嘻嘻嘻………”
　　护士长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福田，你帮忙去买一些苹果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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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手塚家的邮箱中，一封信正静静地等待着被阅读，但再也没有人会看到那清秀的笔迹了。
　　手塚：
　　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了，明天我就要和家人一起出国了，我一直在等，但你仍只出现在梦中。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我的诺言，我决定留下来，不管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我还是想留在有你的地方，我答应过你，即使离开，也要快乐地生活下去，但是，没有你，我是不可能幸福的……
　　…………
　　多么美好也没有意义，如果那是没有你的明天……
　　——Yours Every：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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