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睛

　　当太阳缓缓沉落，月光渐渐铺满大地后，斯莱特林庄园灯火渐起，整座大宅变得璀璨通明。不久前的黄昏中，女主人已被埋葬，她的棺椁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沉入黑暗，带着日光最后的温暖，被埋在冰冷而潮湿的泥土深处。而生者们呢，他们还要继续前行。

　　一楼的宴会厅里，男女巫师们举杯轻谈，杯盏叮当。而在楼上的卧室里，小小的女孩儿正静静躺在床上，长长的黑睫毛在温暖的橙红色光晕中投下浅浅的阴影。而金色长发的漂亮女人，正悄悄坐在床边，柔柔地看着床上面色不佳的小可怜，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捋着女孩卷曲的黑发。

　　这是一间温馨十足的屋子，桃花心木制成的各色家具被刻意磨掉棱角，露出柔和的线条。软缎、织锦与蕾丝又将木质纹理的最后一丝刻板冰冷消融的干干净净。壁炉里持续的火光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变得暖和的令人惬意。明暗不定的橘黄色光线又营造出一种安逸舒适的氛围来。很明显，这是间孩童的房间，而房间的设计者看起来很希望它可以尽可能的可爱而温馨。

　　床铺四角挂着双层的挂帘，乳白的轻纱和墨蓝的丝绒，上面分别描绘了云端的城堡和璀璨的星空。床铺对面的墙壁被巨大的木架子占满了，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以飞翔的玩具龙，小小的庄园模型，许多色彩艳丽的魔药罐子，凝固在水晶里的蝴蝶和花朵，冒着金色泡泡的沙漏，晶晶发亮的漂亮八音盒……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相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相框几乎摆满了每一个格挡。

　　那些都是她的照片，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可以说话，第一次骑上玩具扫帚，第一次穿上漂亮的小礼服……还有每年的生日宴会，各种外出的旅行……照片上的她眼睛都是那么明亮，笑容都是那么灿烂，幸福的气息简直都要冲破冰冷的玻璃板扑面而来。

　　照片上的人物不仅仅只有她，除了一天天长大的主角，总是入镜的，就是那与女孩儿生着惊人相似的眼瞳的女人了。

　　学习走路的时候，她蹲在女孩身后护着她，眉眼弯弯；第一次讲话的时候，她抱着小小的孩童，引她看向镜头；骑上玩具扫帚的时候，她牵着女孩儿小小的手，紧张而又兴奋；她穿上可爱的小礼服绕圈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拍手称赞。

　　每年的生日宴会，她总是站在小寿星身后的那位；每一次外出旅行，或远或近，她都守望着她。

　　她还不长的人生旅途中，所有重要幸福的时刻，都有她的参与。事实上，她幸福的很大一部分构成，就是因为那女人的存在。

　　但是现在，她死了。

　　床边的金发女人或许是坐累了。她小心地挪了挪椅子，保证它不发出一点响动。然后她缓缓站直了腰，很随意地望向对面架子上的那些相片。

　　看着那些美好时光的剪影，她呆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吸了口气，望向天花板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保证没有一滴液体从那略显红肿的眼角滴落。

　　“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要知道，你还要去安慰那孩子呐。”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这么说道。

　　于是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然后转身，望向躺在大床中央那黑发的小姑娘。直到现在，她都很难把这小小的孩童和早前葬礼上那……狂暴的生物联想到一起。印象中，她一直是个性格温和的小丫头，喜欢读书，有点安静，几乎从不发脾气。但是，眼睁睁的，这朵粉嫩的花骨朵怎么就忽然间化为狰狞的荆棘了呢？

　　恍惚间，她又想起自己的祖父，老布莱克先生当年说过的话了。在她还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日子里，博洛克斯先生曾告诫她：“ 西奥佩娅，我的小姑娘，用不着羡慕那个家族所继承的力量，要知道，世界是公平的，哪有不付出就轻易得到那样简单的事呢？梅林在上，被月光所眷顾的人们总是得与黑暗同行。那牺牲是相当巨大的，远比我们所付出大得多呢。”

　　那时，他的山羊胡须在烟斗飘出的白色烟雾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而当年的她觉得长者的话似乎也在白色的雾气中模模糊糊，隐隐约约，令人费解。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在壁炉旁哭泣的金发女孩已经大约懂得了那话语的含义，而当年被她悄悄嫉妒的那个“野”丫头呢？那黑眼睛的女子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婚礼上的伴娘，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个人。嘿，这世界可真是奇妙，不是吗？

　　然后，在不该的的年纪里，这奇妙的世界引她走了，引她回归到虚无中去了。

　　回过神，她又定睛看向床上的那孩子。实话说，她的五官生得并没有她母亲那样出众——那样的精致优雅，似乎是名家雕刻的女神雕像，带着几分人类所无法拥有的神秘魅惑。但是，那双眼睛，那双大而明亮黑色眼眸，却与那黑发女人生得一般无二。即使闭着眼，那浓密的长睫毛也能令她回想起那个爱笑的人儿开心的模样。

　　“赛娅”，她不禁无声开口，目光里流露出她平日里望向卢修斯的神情。

　　“梅林保佑，梅林保佑……你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健健康康的生活，活得长长久久……长长久久呐。我将看顾你，引导你，尽一个教母应尽的责任，就像我向你母亲所许诺的那样，我保证。”她嘴唇噏动，轻轻地对自己这样说到。

　　说完后，她就静静地立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最好朋友的独生女，她的教女，那个惹人怜爱的小不点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铺中央的小姑娘轻轻翻了个身，她小声地哼了哼，长睫毛很快地闪了闪，然后睁开了迷离的睡眼。

　　“教母……？”刚刚回过神，她就瞧见了站在床边的金发女人。紧接着她立刻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行礼。

　　“哎哎，别下来，快盖好，当心着凉了。”女人急忙拦下她，快速地劝阻说。

　　她替女孩重新盖好被子，又仔细为她掖好被角，然后蹲在床侧，让靠在床背上的孩子可以平视自己的眼睛。接着，她认认真真地盯着女孩那双黝黑的眼瞳，慢慢开口说：“赛娅，亲爱的，要知道，我是你的教母，不是别人。”

　　听了这话，女孩静静地打量了打量面前的金发女人，这漂亮的女人看起来比往日里憔悴了许多，她鼻尖微红，发髻也有些凌乱。而在那双湿润的褐色眼瞳里，模模糊糊能看见自己浅浅的倒影。

　　或许是女人的这副模样触动了她，她轻轻呼了口气。随着这声叹息，她内心长久以来的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转过身，整个人正对着金发女人，长发披散着，显得无助又迷茫。女孩佝偻着跪坐在被子堆里，呆呆看着眼前的教母，过了一小会儿，她小声开口说“真的，我很难过……比我原以为的要难过的多……我本以为我可以做到答应妈妈的事，但我，梅林的袜子，我没有做到……”

　　她低头抹了下眼睛，又很轻地继续说：“我给爸爸惹来了大麻烦，是吧……？喔，我觉得自己真的是蠢透了……”

　　“赛娅。”女人捉住了孩子的手，打断了她的自责。轻轻握了握那潮乎乎的小手，她低声说：“斯莱特林们不该朝回看，我想是你知道的。”

　　很短的闭了一下眼，她又继续说道：“我本该安慰你的，孩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理应对你宽容些。但我是你的教母，对你有应尽的责任，你要明白，克里西娅。”她那双褐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孩子的眼睛，眼神异于平日里的温和，目光犀利到令她无处躲藏。

　　“实话说，糟糕，糟糕透顶。”

　　很明显的，这评价刺激坏了小姑娘。话音刚落，孩子的肩膀就垮塌下来。原本弯曲的脊梁像是要融化了一样的摇摇欲坠。

　　“奥——我知道——”黑发女孩抽出被女人握住的手，拖长音回应道，声音低沉的简直要沉入地平线之下。

　　“不，你不知道。”女人向前倾了倾身体。她双手撑在床沿上，鼻尖几乎要蹭到女孩的发梢。她紧盯着女孩头顶的发旋，慢慢说：“你不知道——”

　　“够了！我的错，我的错还不行吗！？”女孩仰起头大声打断她，她胸膛剧烈起伏着，脸颊涨红，声音里带着哭腔。静了几秒，她把头深深埋进被子堆里，浑身像是生了疟疾似的颤抖个不停。

　　女人被她这样的叫喊惊得愣了一瞬，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爬上床，跪坐在女孩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用手轻抚着女孩儿的背脊，直到那颤动变得不那么剧烈。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赛娅，我的小姑娘，你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任何人都不能独自承担下来的；你不知道对于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理性面对’是一个多么残忍以至于不能完成的要求；你不知道在你一开始感到无助的时候，把你的感受告诉你父亲或是我们都比你独自应对要好得多；你不知道对于你父亲或是我们，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宾客怎么样’或是‘葬礼仪式如何如何’，而是你；你不知道……赛娅，唉，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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