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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铎
我闲逛府中,想起那日巧云胜利的微笑,与今日的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我回忆着她满脸胜券在握,得意悠闲,心中愈加烦闷,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我忽视了。
烦闷间,忽的听见一阵琴声,像轻烟一样钻进了耳朵,飘飘袅袅。
我寻声遁去,过了几条廊子,便看见红枫掩映处一抹白影。
顺着棕色廊子,凉风吹拂,红枫缤纷,一片一片像是断了的记忆,满眼是如血枫叶。
愈走近愈清晰,那白衣人正襟危坐,长发如墨,隐约看到绾挽发处的白玉簪。琴声时如流水,时如华凤嘶鸣,时如珠滑玉盘。我听出这曲子正是《凤求凰》,便走上去,细细聆听,不禁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邀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琴声一停,他回头看我,我一愣,阳光投在清铎脸上一片斑驳,平静的眼睛藏着故事,我一瞬间的恍然隔世。
“江儿,这曲子你听过?”
我点点头:“昔日司马相如便是以此曲赢得卓文君芳心,文人放得下架子,千金放得下身价,也是一段美谈。”
他浅笑:“听江儿这口气,可是略有不满?”
“昔日相如一贫如洗,文君不离不弃,与之厮守,给他家产,助他成才,后来他直步青云,有怎可喜新厌旧,忘恩负义?”
他见我神色暗淡,便道:“江儿,今日之事你太过冲动,那么不给以歌面子,怕是……”
“二哥!”我打断他:“江儿自有分寸,他做出这种事,切不可姑息!”
他又笑了,疏朗的眉目更是好看,白衣的他站在如血枫叶中,如羽化之仙。
我有些恍惚,竟不知他何时离开的,看着他的背影,我久久不能释怀。
懒懒的声音响起:“昨个儿三少爷偷情,今儿个换少奶奶了么?”
我猛地转身,便看见西夜唇角的笑意,瞪他一眼:“事儿都办好了?”
他点头:“我带你瞧瞧去。”
随他穿过长廊,便见一间旧房子,念念,莺来皆在外面侯着。
“猫儿呢?”我问。
边走来一个老妈子:“老奴是徐妈妈。少奶奶吩咐的准备好了。”便有几个小厮七手八脚提着几只猫儿。
“开门,把猫儿丢进去。”我吩咐道。
刹那,屋中,尖叫声,猫叫声,脚步声,一片混乱。
“江儿,你真狠。”西夜轻咳一声。
我见他神色凝重,不在看他,西夜,你不明白,若我不这般保护自己,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
差不多了,“开门吧。”
徐妈妈开了门,屋中一片狼藉,巧云蓬头垢面,吓得瑟瑟发抖。
“巧云,你喜欢猫儿,我特地寻了送你,你怎的不开心?”我冷冷笑道。
“三少奶奶饶命!”她哭的满脸泪光。
我道:“巧云,你认一认,那只猫儿引你去的?”
十几只猫儿在她面前晃着,她惊恐着看着它们,怕是这辈子她再也不敢碰猫儿了。
“这个,就是它!”她指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大喊。
“哦?”我饶有兴趣的看那猫儿,摇头道:“徐妈妈,这是谁家的?”
“回少奶奶,这是林总管的,”徐妈妈道:“这也奇怪,林总管住的离咱们未央阁甚远,他的猫儿怎会跑到未央阁?”
“这不是明摆着有人故意搞鬼!”念念道:“林总管与三哥无怨无仇,怎会?”
“男人心粗,说不准是女人借这只猫儿做文章,嫁祸给林总管!”西夜道,又看了巧云一眼:“兴许这女人栽赃陷害。”
“你……你别胡说八道!”巧云两只眼睛瞪的像玻璃球一样,好像随时都能滚下来。
我道:“巧云,这事你怪不得别人,那人为何会挑中你,若你对以歌没有爱慕之心,有怎会上当?”
她一字不敢再争,只是跪在地上,愈发可怜。
我看她的模样,心里像堵了棉花,无处发泄,我最怕别人的可怜样。
想到莺来小时候也是一般的楚楚可怜,眨着水蒙蒙的眼睛看我,像极了江南杏花,柔弱美丽,三分风骨七分可怜。
我还未说话,徐妈妈便开口:“少奶奶,夫人吩咐了老奴处置这丫头,您到这一步就行了。”
我知道穆母要清理门户了,便点点头,转身欲走,哪知一把被人拉了开。再回头,巧云伏在地上,恨恨看着我,若不是西夜将我拉开,我早就被她扑倒了!
“少奶奶受惊了!”徐妈妈忙拉走了她,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柴房门被关紧了,我们立刻听见了尖叫声。
莺来吓得垂了眸子,我轻声安慰了她两句。
又对西夜道:“西夜,送念念回去。”
“我?!”西夜怔怔看着我。
我点点头。
“不用了三嫂,让他送你们回去吧。”这丫头心里想什么脸上写的一清二楚。如今还做出了难为情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听我的!”无视西夜无语的神情,拉了莺来就走。
我与莺来走在小道上,月色碎了一地,碎石子铺着的小路反射着莹莹的暗光。
脚下有些硌,细微的又麻又疼。
莺来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小姐,咱们以后都要这样吗?”
我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了。
我明白她的忧虑,我也怀念以前在家里天真的日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但远嫁他乡,我必须保护好自己,还有莺来。
忽然有一个戏腔唱:“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婉转戏腔,非男非女,别有一种中性味道,杂在月色下红枫片片中,竟是格外的饶人思量。
这是!我心里忽然一紧,攥紧了拳头。
“小姐,你没事吧?”莺来担心道。
“没……没事。”我摆摆手:“莺来,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片刻就回。”
“小姐……”她似要再说。
“放心,我没事。”
这丫头跟我多年,也不在说了,只道别太晚便一人回了未央阁。
看她走后,我环视着四周,戏腔缭绕,只是不见一个人影。
“梁……大哥!”我轻声唤:“梁大哥,是你吗?”
那戏腔忽然一停,四周恢复寂静,只听见风吹枫叶辗落的声音,还有我的心跳声。
“丫头,好久不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含笑着看我。
“梁大哥!”我第一次主动抱他,在这种环境遇见亲人的欣喜亲切。
“丫头。”他摸摸我的头,那声音竟有些喑哑低沉。
我正想问,心里涌起一股委屈,竟掉下了泪来,再看他容颜与以歌一般无二,哭的更厉害了。
“丫头,丫头……”他苦笑:“丫头,几天不见,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越说我越哭的厉害,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你怎么进来的?”
“大摇大摆从正门进的啊!”
“啥?!”
他笑道:“扮作府中的下人,混进来了。”
混进来?!我一愣,又想过来分明是下人们把他当成了穆以歌,才可能放他进来。
真是有趣儿的很,普天下还有和穆以歌长的这般像的人!
念及此,我便笑出了声。
“你这丫头,真是……”他也被我逗笑了,抹了把我的眼泪:“谁欺负你了?”
我说:“梁大哥,你可骗过我?”
他一愣,直直看我:“丫头,你不信我?”
我摇头,真是,在梁辰面前我总是这般心直口快。
看着梁辰轻笑的模样,我竟有几分错觉是清铎。
又想起穆以歌,看在你和梁辰长的一模一样的面子上,我与你好好相处便是了。
正与他聊的正尽兴,忽然有人大喊道:“看清楚了,有个小子溜了进来,仔细搜清楚了!”
我俩对看一眼,又看见十几个人提着灯笼搜过来。
“梁大哥,你快走!”
这又是怎么回事?!
梁辰狐疑看我一眼:“丫头,自己小心。”说罢便一个飞身消失在月色中。
我擦干眼泪,等着那些人过来,这种关头,绝对不可慌乱。
却不料,一阵尖锐哭声突兀在夜空,声如女鬼,悲伤凄迷,像是诉说凄苦往事。
那提着灯笼的人一时间都分散了开来。
我听得一人啐道:“又是这个疯婆子!”
我蹲在树丛中,听着他们的脚步踩在叶子上的簌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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