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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九华剑传人,楚恒。”
那男子起先一怔,目光略有闪躲,手指轻弹剑身拨开锋刃,冷笑道:
“某一介乡野村夫,听不懂姑娘说什么。”
话音未落,扬腿踢来一枝儿柳条握在手里,横纵三下抽碎了六个黑衣人背上的衣裳,上步屈膝曳柳剐蹭地面扬起灰尘一片。飞沙走石间衣袂翻起破风出招。没有人看清他如何出得手,而四下围堵的黑衣人,眼瞅独有一个站定不动,其余的,皆有命无息、有息无气了。
“回去告诉你主子,读书人,莫要涉江湖。”
那一个喽啰却是不慌,缓缓后撤数步,这才转身奔向庄外。
成玉反手收了剑上下打量他一番,身上穿得的确是粗布麻衣,没个富贵样,较那葛少庄主相去甚远。可这般身手,若说是寻常庄稼汉,实难令人信服。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动作迅疾如脱兔入窟,蜻蜓点水纵身一跃上往高台。
东倒西歪尽是高手,一众老家伙神气不再。倒是那初出茅庐的葛蔚云,因为后来才赶上前去救人,因而吸入的毒气少。凭剑撑着身子,挣扎企图救人——现下自身难保,竟还心心念念协助旁人,到底是个侠义的。
楚恒稳稳落于其后,他的剑未出鞘,只凭着柳条和拳脚应付扑上前的黑衣人。
翠寒庄虽设下鸿门宴,可看葛氏两位庄主的反应,分明是不了解个中计划。
楚恒担心暴露身份,无心恋战,躬身一把将葛蔚云搀扶起来,拎着领子顺手就朝台下丢。
葛蔚云身材瘦削颀长,成玉紧赶几步接个正着。葛蔚云向来君子,迷迷糊糊还拨开她手臂,摇摇晃晃鞠手一礼连连道谢,倒教她忍俊不禁。
除了楚恒周旋,各大门派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不消片刻,黑衣人已经不敌。
不知道他们以何为讯号,眨眼间竟然全都撤退。
高台上无人阻拦,弟子们一拥而上,去抢救各自掌门。成玉伸手护着葛蔚云后退几步,她的目光紧随楚恒,在人群里躲闪。
果然想跑!成玉唇畔一勾,娇喝道:“那位壮士,莫去!”
成玉知会楚恒不想暴露身份,所以称呼“壮士”。此时高台四周人挨人人挤人,叫声此起彼伏,除了楚恒,没人在意到成玉。
楚恒的身子果然顿住。
成玉把葛蔚云推到僻静的地方,身子灵巧如鱼,眨眼间贴到了楚恒背后。她的袖见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小刀,抵在了楚恒后颈:“别想走,这时候我若道破你的身份,恐怕这群红了眼的,要把你踩碎。”
楚恒负手而立,轻笑一声,无奈道:“姑娘要取某性命,某还有不逃的道理?”
成玉咬了咬牙,眼珠一转,把小刀收了回去:“方才你救我一命,我也饶你一命,只不过有些话要交代清楚。”
“什么?”
成玉还未开口,只听高台上一声女子的惊呼。
“好狠的毒!”
成玉暗道不好,她回头去寻方才被自己丢下的葛蔚云。可是又怕楚恒跑掉,情急下一只纤手伸出,握紧了楚恒的一截衣袂。
这动作充满了女儿的娇态,只是在此时此景下,谁都没有在意。
方才葛蔚云被成玉推到了人少的空地。他自知现在上前只是给成玉等人徒增累赘,所以干脆就地而坐,运功逼毒。
谁都以为是寻常的迷药,不料吸入体内,竟然变得如此霸道。葛蔚云只觉得全身的真气凝固,越是运功,越是痛苦。
而成玉回头的时候,他正好一口血呕了出来,摇摇晃晃跌在地上。
这毒果然厉害!
成玉牵着人的袖口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不去扶葛蔚云一把,反先探地上的血迹。
血色鲜红不似中毒之相,但功力衰微,人也昏沉,实已身中剧毒。成玉取来帕子拭净指尖血污,转而再看那葛少庄主,竟踉跄两步站稳了。
心道也是个内力深厚的,成玉作势搭人手臂一扶:“少庄主伤势如何?”
葛蔚云牵袖抹了抹唇边血迹,温和一笑拱手作礼:“多谢姑娘,在下无碍。只是如今各大门派皆受重创,事因我翠寒庄起,解药之事理应由在下负责。不知…咳…姑娘可愿同往探明此事?”
成玉瞥了眼楚恒,后者正盯着地上那滩毒血若有所思。倘说不好奇那绝不可能,可受了人钱财,必当先取了这九华剑传人的性命。
“你再犹豫,怕他要另请高明了。”
耳边细语如清泉石上流,成玉原想嗤之以鼻背身不理,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牵着人家的衣袖良久不放。
对方倒是大度,掸掸袖口便要走。
“少侠!”葛蔚云手抚胸口开口挽留,“在下看少侠武功盖世,不如留下一并寻找解药,助葛某一臂之力!”
“并非某袖手旁观,只是要事在身,不能留下为少庄主效力,再会。”
矫若归雁,踏雪无痕。楚恒纵身跃上房顶,踏击碧瓦数片。成玉登时也顾不得葛蔚云阻拦,负剑追上了房檐。
“壮士急什么,你我恩怨未了,且留一留罢!”
掠出去几十里,楚恒没有使出全力,成玉也追得辛苦。
眼瞧着前面横着一条小溪,楚恒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落在溪边。
“姑娘,切莫与某纠缠。”
成玉含笑看着他:“何为纠缠?”
楚恒无话。他将身子转过来,上下打量了成玉一番,也就是这时,成玉才第一次看清楚恒的面貌。
他的墨发高束,有两缕碎发垂在耳旁。剑眉朗目,鼻高唇薄,端得是副好皮相。然而眉头似并不愿痛快的舒展开来,总藏着几许无奈和极不衬年岁的风霜。
若说葛蔚云少年老成,那他这可算得上个老头子了。因为少年人,多少要有轻浮才算年少。
手握在剑上,忽然就不想拔出来了,成玉舔了舔嘴角,斜睨着跟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
男人也同样在打量成玉,他沉吟片刻开口:“姑娘,请回吧,某不是你的猎物。”
“你的武功虽高,可我成玉这辈子还没有怕过任何人。”
“某并未怀疑姑娘畏事,只是姑娘面对的,不只是某一个人......”楚恒说着,眼帘垂了垂,双手负在身后,仿佛在犹豫。
他的身后,溪水在阳光下流动,好似揉皱的金纸。
忽然,成玉发现楚恒的呼吸有瞬间的紊乱,他抬起右手,在身上几大穴上点过。
“怎么?”
楚恒抬起头:“姑娘快去关照那位少庄主吧,此毒绝不寻常。”
“那你也......”话未脱口,楚恒已经平地掠起,他足点水面,顷刻间到了对岸。
成玉只得暗暗蹙眉,折身往回赶。
成玉生性凉薄,不是什么善良热心肠的女子。原本只有一面之缘的葛蔚云,并未勾起了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功力,再难追到楚恒,那么要弄清今日发生的一切,只有从葛蔚云和他背后的翠寒山庄入手。
楚恒临走前所说的话,成玉都记在心里。她不是蠢人,她隐约能预感到,不仅仅是中原武林,一切在今日之后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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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有一家客栈,名为悦福来。
成玉趁着各门各派的弟子搭救掌门,乱作一团的时候,悄悄把葛蔚云打晕,带到了客栈。
葛蔚云一醒来,就嚷嚷不停,什么要救父亲和师伯,要弄清楚真凶,为翠寒山庄洗冤云云······成玉听着厌烦,就又将人打晕在了床上。
她这次彻彻底底换了男装,高束长发,用布把七虹剑的剑鞘包住,这才出门。
头痛身热,口渴舌干,右脉数大,这是葛蔚云表面的症状。只身行走江湖,成玉多多少少读过一些医术,她寻思着先到药店买些寻常的药材,即使治标不治本,但是至少缓解眼下。
“桑叶二钱,杏仁二钱,沙参三钱,象背二钱······”成玉把脑中的方子背诵出来,看着药房小童抓药。
小童把药材分份装好,用细麻绳捆住,这时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年长的男人,左右看看。
“小子,一直来给他师妹取药的那位楚相公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过来?”
“是啊,比平日晚了一个多时辰,咱们收了人家的钱······”
成玉闻言用手敲了敲桌面:“小子,你说那位替师妹取药的楚相公,是不是身量高大,约莫二十四五?”
“啊,是的,难道是公子的相熟?”这时候成玉已经扮作男装,举止又洒脱,小童没看出她本是女儿身。
“是啊,是相熟,不知道他给师妹取的是什么药,要是病重,在下得去探望才是啊。”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听说是低烧不退,所以用了《千金方》里的苇茎汤。”
成玉点点头:“那在下替他把药取走,如果我二人在路上走岔了,那你就告诉他,药是位姓成的相公取走的,他住悦福来客栈。”说完,她从袖中去了一吊铜钱,付药钱足足富裕。
“多了的给小子买糖吃。”成玉拎着两包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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