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驾西行记

　　第十五章：暴风骤雨在前头
　　冯嫽回到了渠犁国王宫，让许多人都放下了提悬的心。渠犁国王吓得半死，已经起不了床。得知消息，才能坐起，汉家护婚使队的医生要比他国的医生更高明一些，公主便让队医去替国王看了看病，也算是对他的一个安慰。
　　正好在这个时候，常天庆也从天山回到了渠犁，报告了“天山魔君”方面的动向。冯嫽自然也把在龟兹国中的遭遇细说了一遍。
　　恰好此时，在轮台与渠犁屯田的一个校尉派士兵送来的一封信，信中说，他们得到了消息，汉朝公主护婚使队的一个副护婚使叫邢辟疆的，已经投降了匈奴国，匈奴人已经知道了汉朝护婚使队的全部情况，要护婚使队千万小心为上。
　　原来，在轮台与渠犁之间的一个地方，那里还有几百个士兵在这里屯田积谷。
　　据史载，汉公主刘解忧嫁往乌孙是公元前的104年。
　　自从张骞通西域之后，汉王朝派往西域各地的使者和西域各国派往汉朝的使者络绎不绝，各族商人也频繁地往来于内地和西域之间。在当时人烟稀少、道路艰险的情况下，为了保障这条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安全畅通，汉朝政府于公元前101年设置使者校尉，率士卒数百人在轮台、渠犁一带屯田积谷，以供应出使西域的使者。使者校尉是汉朝政府派驻西域的第一个官员。
　　而公主途经此地时，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太像样的农场。
　　等于是从三个方面传来了三种消息，唯独冯嫽那里是把龟兹国的事件摆平了，其他的消息都很糟糕。
　　自从车师国里邢辟疆副使失踪，田大人已向朝廷申报补常惠作为护婚副使，但是常惠只是在外围的保护队伍中负责，所以这支护婚使队里就只有田明亮一人负责了。现在又听到天山派在蠢蠢欲动，而邢辟疆作为一个副使降了匈奴，不仅前汉朝队伍中的情况泄露无遗，也令汉朝的颜面丢失，田大人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召开一个会议，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次会议，是在走过了渠犁国，还未到龟兹国的半途上召开的，具体的位置就是未来的西域都护府——乌垒城，这时这里仅仅是汉军屯田军所在地，只有一个校尉和三百个士兵，耕种着几百亩的田地。
　　因此最好的住地也不过是一些土坯房与茅屋。
　　公主的护婚行旅只得搭建帐篷。只让田大人与公主住进了校尉让出的土坯房。
　　这次的会议的参加者，有田明亮、常惠两人主持，与会的有寇景荣、徐信、孔布、姜念祖、李堤、郁房山，还有冯嫽和孟十六，以及常天庆。屯田军的校尉也参加了。
　　田大人的开场白就有些叫人丧气。他说道：“诸位，当我听到邢辟疆大人，呸呸，不能叫他大人了，在车师国被俘，就投降了匈奴人，气得我老眼都看不见东西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啊？本使听得常少侠讲到天山派的‘天山魔君’那里，也存有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还不小。虽然常少侠同他们打过招呼，要他们阻拦匈奴国的护婚使队，但他们继后又同匈奴人结交，很不可信。我们如何通过天山，到达乌孙国，这中间恐怕还有诸多的不顺。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如何能够顺利地到达乌孙国。”
　　田大人说罢，常惠补道：“才方田大人讲到了我们的处境，有些情况田大人还没有讲，下官补充一二。那天山派这个魔君的实力不可小觑，他除了有二十八宿这许多武功高强人士之外，还有千余人的军队，听说此人和他的母亲野心非小，是想与汉廷对抗的，所以不能说他不对我们进行袭扰。再加上匈奴人，就是两股力量了。而且，还有消息说，天山派向康居国与大月氏国借兵，这两个国家都是西域之外的大国，同意借兵五千。如果天山派与匈奴国都对付我们，恐怕是我们的一个大劫，我主能否到达乌孙国，还有两可之间了。当然，天山派还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一是他保持中立，二是他袭扰匈奴国而不袭扰我们；三是他两边都袭扰。如果他要行动我们是很难对付的。这是因为，我们全部的期门武士和徐庄主他们，加起来是否是二十八宿的对手？二是我的人马与屯田军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人，天山派有千余人，呈劣势，还有是如何康居国与大月氏出兵，那又将如何拒敌，这里离汉朝已远，要从汉国派兵前来，非一月是办不到的。庆儿，你再说一说情况。”
　　常天庆是去天山侦察过的，最有发言权，他补充道：“我受到高人之托，去见‘天山魔君’，他们答应得甚好，但是当我们出来之后，又见到匈奴国的武士去拜见这个‘魔君’，据我们观察，他们也谈得甚好，所以现在‘天山魔君’以他母亲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仍没有弄清楚。我再三思考，很可能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天山派帮我们而不帮匈奴人，那么我们万事大吉；第二种情况是采取中立，那我们还有可为，能够护送公主到达目的地；第三种情况是天山派帮敌而不帮我，那我们就几无胜算的可能。”
　　“就是这种情况，大家伙说一说该怎么办吧？”田大人言道。
　　这该如何办？谁也理这出头绪来，因此很久没有人说话。
　　接着，就是一个杂乱的发言，有说硬拼硬闻的，这是寇景荣他们的态度；有说绕道的，这是孟十六等人的态度；有说借兵的，这是徐信等人的态度。唯独冯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呆想。
　　大家伙讲了半天，却没有丝毫的结果，谁也理不出头绪来。
　　于是，田大人望了望冯嫽，他现在很重视冯嫽的意见，虽然他是个女辈，但田大人打心眼里开始佩服她了。
　　“冯姑娘，你说一说是什么意见？”他见冯嫽没有吭声，好像没有听见，便又叫了她一声。
　　“嗯，”冯嫽回过神来。
　　“大家都发表了意见，唯独你久不吭声，你说一说是什么意见？”
　　其实冯嫽一直在冥思苦想，似乎刚露出了一些闪光的想法，但一时似乎还捕捉不住它们。
　　“你等一等，再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她可不管其他人的催促眼光，因为他跟本没有看见，她只是在深思默想。
　　大家只得等待着她，结果造成了一个相当安静的空场，谁都不说话了，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半柱香的时间到了。
　　冯嫽一拍那张粗糙的柏木桌子，说道：“有了，田大人，有了。”
　　“快说，快说。”大家都在催促着她。
　　那冯嫽一开口就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我们就在这屯田军的农场上好吃好喝，睡足大觉，玩它一个月再说。”
　　“这，难道这就是你的意见？”田大人张大了嘴。
　　“是啊，先什么都不考虑，在这里玩它一个月再启程。”
　　“你为是在说笑话吧？”
　　“我是认真的。”
　　田大人正想斥责她。常惠看出了冯嫽有逗人的意见，就说道：“冯姑娘，好了。别逗田大人和我这样的老头子了，还是快快说说你的意见吧。”
　　冯嫽道：“方才说在这里吃玩一个月，这也真是我的意见。”冯嫽开始把她想到的计划和盘托出：“开始，我们是要和匈奴国有胡妇争时间，谁抢先到达乌孙国谁就是胜利。现在我们得改变策略，我们尽量晚到，拖它一段时间再说。”
　　“这是为何？”常惠问道。
　　“两位大人请想，现在我们知道匈奴人与我们为敌，而天山派是一个不确定数，也可能为敌也可能为友。”冯嫽边理头绪边说道：“常师弟是由我师父——大哥哥让他去的天山，按理天山派会对我们示好，但在下听说那个魔母朱武梅却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而且野心极大，要是她的野心全部发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很可能全盘通吃，就是胡妇她吃，我们汉家的公主与财富也吃，让那个天山魔君变成了乌孙王，娶上两家媳妇，借着康居与大月氏两国的兵力，向东打向汉国，与想要与汉家争一个长短——”
　　冯嫽一说，大家伙吃了一惊，有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朱武梅和‘天山魔君’的来头，都不知道她竟有如此大的胃口。
　　“到了此时，在下不妨向诸位直告了。那朱武梅其实就是已死大侠朱安世的女儿，在戾太子逃亡过程中，她与戾太子野合，生了一个私生子，名叫刘抗。我师父，也就是我叫大哥哥的人就是戾太子的长子，史皇孙刘进。”
　　这一说，像田明亮与寇景荣的人真正是大吃一惊了，想不到这背后还有这许多敌事。
　　田大人说道：“啊，史皇孙刘进还活在人间？”
　　“活着。”常惠答道。
　　“那——”
　　“你先不要问了，听冯姑娘说下去。”常惠制止了他。
　　冯嫽接着说道：“这个朱武梅怀着对汉朝的刻骨仇视，要求我师父参加她的队伍，共同抵抗汉朝，其实是两个孙子去打他们祖父的基业。这个我师父坚决没有同意，她还有一个愿意，就是要我师父将来替她宣称，说这个儿子刘抗就是戾太子的骨血，这一点我师父假意答应了她。”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细听冯嫽叙与剖析。
　　“由于她要我师父办的事世人无人能知，因此她并不敢违背师父要她袭击匈奴国公主的请求。但是据说匈奴国也去求助于她，要她袭击汉朝公主的队伍，而且回报特别丰厚，听说不仅要给她许多的黄金，还同意将边界上的一座铜矿送给朱武梅，好让她开矿铸钱。所以匈奴国所开的条件也是相当诱人的，那朱武梅不能不考虑帮谁不帮谁了。”冯嫽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说：“这就造成了朱武梅的不确定性，就像常师弟所分析的那样，一是袭击一方，二是保持中立，但是也有这种可能性，朱武梅看到鹤蚌相争，渔翁可以得利，她干净照单全收，两边都来一个袭击——当然，为了表面答应双方的条件，她很可能是化装暗袭。那就是把两国公主的嫁妆与公主本人都全收了，让这个天山魔君也成为乌孙国王一样，连得两个媳妇，然后逼汉国与匈奴国与他和亲。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都在仔细地听着，不仅暗中吃惊，而且愈来愈佩服冯嫽的洞察与分折能力。
　　“因此，天山派对我们来说很可能明面上是友，而暗中是敌。那么怎么办呢？我们一下子生出了两个敌人，一个是匈奴，一个是天山派。方才大家为此忧虑的就是这样一个难题，凭我们这样有限的人众，是肯定不可能对付两方面的敌人的，何况常师弟他们还听到天山派要向康居与大月氏借兵，这样一来，我们几乎毫无胜算了。”
　　是啊，对极了，当前的形势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如何才能破局呢？大家知道冯嫽说到了关键之处，想要听一听她究竟有何妙法打破这一格局面，所以听得更加专注。
　　“这个办法是，”冯嫽说道：“如果匈奴国的公主先到，天山派与匈奴国先打起来，则即可削弱一部分天山派的力量，也可转化匈奴国的矛头，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一旦打了起来，我们再上去帮他们打，那匈奴人与我们就成了朋友。原来的三足鼎立就变成了二打一。如果我们先与天山派接触，天山派打我们而匈奴人看热闹，那我们就真正被孤立了。因此，我想到我们不如慢慢行军，让匈奴公主与天山派先接触。”
　　那几个“期门武士”听得高兴，先喝起彩来：“好，好！”
　　这回田大人干涉了：“别说话，让冯姑娘把话说完。”
　　冯嫽再往下说：“那有人会说，朱武梅万一没有袭击匈人怎么办？不怕，我们可以两边警告，两边挑事，不怕他们不打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打了起来，那么我们无论救匈奴人或者不救，最后都等于匈奴武士与我们汉国武士合起来对抗那天山的二十八宿，这样我们有胜算就大得多了。”
　　“那——”有人想问。
　　“别说，在下考虑还有两支力量，一是天山派有一支军队，人数比常大人与屯田军加起来还多，这怎么办？我的办法是，由于我们在屯田军这里歇上一段时间，我们还可以作些充分的准备。在下听得常师弟说，开山深处气候很冷，当前气候下都得穿羊袄，所以想到，如果我们在这里多制火箭，用那种黑油熏制，到时候偷袭敌军时多用火箭制敌，一定会改到奇效，因为火箭一旦射到他们身上，着起火来，脱都脱不掉，更不能还击了。”
　　“嗯嗯，不错不错，如此一来，我们以六百对一千，也能有胜算了。”常惠与屯田军校尉都点头赞同。
　　“还有第三点，那就是诸如康居国与大月氏的兵马了。一是可能说说而已，这两国不见得会借兵于他，但我宁愿立足于朱武梅能够借到，那么怎么办呢？我的意思是派人去乌孙国。让乌孙国严密监视这两个国家的动向，如果派出了兵马，就断敌于半途。诸位请想，那康居与大月氏都是在乌孙国的西北边，它们要进兵，必须借道乌孙国，现在是乌孙国王想娶汉家公主，而康居和大月氏欲与汉朝不利，想阻止公主西嫁，他乌孙国怎会不出兵拒敌呢。这样一来，天山派的三路兵马都无可畏惧了。”
　　这一番分析至情至理，面面俱到，听得无论是田大人这样的文臣，还是常惠和众侍卫这样的武将，都频频点头称是，而且这个方略的周到细仔，竟然没有人再可补充分毫了。
　　“不错，不错，常大人，你看如何？”这是田大人的话。
　　“太好了，这样细致的分析，鞭辟入理，我看完全可以此执行，不用修改。”常惠说罢，向在座的诸位看了一眼：“诸位看看如何？”
　　“大妙至极，完全是可以照此去做。”
　　“那请田大人与常大人分配任务吧？”
　　“田大人你请——”常惠说道。
　　“本官哪里懂得？还是常大人——不，干脆还是冯姑娘分配吧！”
　　田大人这次竟把指挥权交给了冯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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