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藤真传

作者:明月幽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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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全国大赛之旅结束后,按照惯例,球队放假到暑假结束。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光,藤真并没有闲着,按照他和他父亲——藤真重治的约定,他必须参加拍摄《月亮上来的孩子》,并在里面担任一个戏份不多但相当重要的角色。

      早在8月初,藤真还在比赛的时候,这部影片就已经在京都开拍,忙于工作的藤真重治并不知道儿子受伤的消息。可想而知当他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藤真头上缠着的绷带时是何等的震惊甚至于愤怒——几乎全剧组的人都听到他一面安排藤真休息一面抓起手机打电话,然后冲着电话大吼,斥责对方不该教藤真篮球,导致他的受伤。很显然,这个电话只可能是打给泉田一的。

      摄影师川古明在他的回忆录中写到,“……当时我和藤真重治导演合作已经拍了3部片,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火,但这毫无预兆的怒火来得快也去的快,藤真健司只是拉了拉他父亲的衣服,说了句有些头痛,想要休息。藤真导演立刻收线心急火燎的要带他休息。就在他转身提行李的那一刹那,那个刚刚还满脸倦容的少年突然笑着向大家做了个对不起的动作……那时我就想,这孩子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因为全国大赛的意外出局,藤真来剧组的时间比原定的要早10天,在这10天里,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向周围的人学习,从摄影到道具,每一件事物都让他充满了好奇,剧组的所有人都对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充满好感,他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并不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自持。所有的人都乐意把他们知道的教给他,从如何制作血浆到怎样制作特效。他就象海绵一样吸收着各种知识,并不断的加入自己的思考,甚至会提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可以说这是藤真在这段时间内最大的收获,等到他自己开始拍摄电影时,因为经费问题,他就常常身兼数职。甚至到了他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他为了在细节上追求完美而事必躬亲。

      《月亮上来的孩子》讲的是一个中年丧妻的鳏夫中村,在他被公司开除,得知自己在失踪多年的亲身儿子早已死去的那个夜晚,“拣”到了一个失忆的少年——竹中一郎。中村把一郎当作是自己死去儿子的化身,两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就在中村想要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一郎却被诊断得脑瘤。为了救一郎,中村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一次次遭到世人的欺骗和利用,当丧失了最后一线希望后,绝望的中村决定铤而走险抢劫银行,并顺利的逃出了警方的包围,然后最后中村还是在一郎的医院前被捕,警察带走了中村,一郎从医院跑了出去,却最终还是只能看着警车呼啸而去。

      著名实力派演员田村正和扮演中村,从他抢劫银行与警察对峙开始,然后再在回忆中讲述他抢劫的原因。因此由藤真健司饰演的竹中一郎虽然是很重要的角色,但戏份加起来不过7分45秒。也就是这7分45秒,藤真完全展现了也许以前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天才演技,当他演的竹中一郎带着迷茫的微笑第一次站在中村的面前问,“请问您知道我是谁吗?”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和中村一样不知所措的告诉他:“我想你也许是天使。”

      〈〈电影旬报〉〉花了一个版的篇幅介绍这部影片,声称“……(它)虽然不能代表藤真重治的最高水准,却是他所有影片中最感人的一部,……影片秉承藤真重治的一贯风格,一开始便充满了张力。中间夹杂的回忆却有着无尽的温柔,也正因为如此,这电影温馨得让人绝望……”在长长的点评之后,它提到了藤真的表演“……充满了灵性……他那种纯净如水的微笑仿佛具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所有的女观众都在影片结束幻想着自己也能在某个月光下遇见这样一个男孩……”在这段文字的最后作者将藤真和一年前凭借〈〈情书〉〉一炮而红的柏原崇相提并论。后者凭〈〈情书〉〉在该年2月份获得日本电影学院最佳新人奖。“……两人都靠着俊美的外形在本不属于他们为主角的电影的影片中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就演技而言,现在下断言也许有些过早,但在电影最后藤真健司充满爆发力的一幕,让我们有理由对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子多了几分期待……”

      所谓的电影最后一幕就是当中村在医院前被捕时,一直被隐瞒真相的一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警察将中村带走的时候,有个6秒的特写镜头,在6秒里,一郎从不相信到相信,到对父亲的行为感到失望,然后他突然明白了父亲这样做的理由,他的内心充满了感激,愧疚,对父亲的爱。这个6秒镜头里承载了太多太复杂的感情,却被藤真用几个细微的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最后一郎徒劳的追着警车,结果摔倒在地上,他站起来,看着警车在视野中逐渐消失。原本剧本到这里就结束了,然后事实上我们看到的是,一郎站起来,继续艰难而坚定的追着开远的警车,影片就在他远去的背影中结束。

      在川古明的回忆录里,讲述了这个镜头的拍摄过程,“…………当藤真健司摔倒在地又爬起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并没有按照剧本所写的站着看警车离去,而是接着跑下去,一瘸一拐,大家都很吃惊,但导演没有喊停,我们就继续拍下去,直到他再次倒下去,导演突然大声喊停,然后第一个冲了过去……这时我们才发现那孩子的腿已经受伤了,留了很多血,但当藤真导演扶他起坐起来时,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向他父亲道歉,因为可能不能再来第二次了。藤真导演抱着那孩子告诉他,他演得很好,不需要重新再来的……”

      藤真为什么要不按剧本的要求演?我们在他留下的笔记本里找到了答案——他将所有在片场学到的知识、受到的启发以及他的感想都写在笔记本上,这习惯他终生不曾改变——在那天的笔记里,他写到,“我想在中村为他做的这一切面前,一郎是不是他孩子,是不是还有康复的希望,其实都已经不在重要。对于一郎而言,那部警车里坐的人,不是一个罪犯,不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是他的父亲,是比血缘关系更重要的亲人,如果停止脚步,那么中村所做的一切到底算什么?如果不停止,虽然就算他追上了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但至少他一直在跑。”他的笔停留了很长时间——从墨迹就可以清楚的看出来——他接着写到:“我想父亲也是知道的。”

      这是藤真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合作,也是他们父子第一次以电影的方式来进行灵魂的沟通,在杀青庆祝宴上,藤真重治送给藤真健司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一幅油画,上面画的就是他在电影中的第一个镜头,在画的下放,写着中村的一句台词:“不管你是谁的孩子,对我而言,你都是上天赐予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这幅油画藤真一直保留着,不管后面他们父子之间发生任何事情,不管他人在何方,这幅油画都始终挂在他的卧室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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