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某些篇章

作者:愚者的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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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反贼的爱恨情仇


      罗伊斯在坠落。
      他伤得很重,最后的那道咒语就像鞭子一样抽断了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肋骨,残余的力量则钻进了血管中,尖叫着翻腾冲撞。他在空中翻腾着,抽搐着,四肢都因为咒语的力量而不受控制的痉挛……
      真疼啊,真疼啊,他想。他多久没有这么痛过了:尖锐的石刺撕裂了肌肤;滚烫的空气涌入喉咙,煮熟了五脏六腑;冰冷的尖针在骨头缝里蜿蜒生长,穿破了每一寸血肉……
      但我还没有输啊,我还没有输……隔着鲜血与汗水,他凝望着那个高高漂浮在空中的身影,那个可耻的背叛者——他想大笑,想辱骂,想尖叫,但冰冷刺骨的寒风与可怕的失重感尽职尽责的阻止了他,他最终只呛咳出一团团的血沫。
      坠落奇怪的减缓了,就好像无形的垫子托住了他,让他缓缓地落向地面……
      他趴在地上,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颤抖着,战栗着,每一处伤口都在火烧火燎的发痛。然而这份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翻滚的怒火,他哆嗦着挪动手指,想对那个叛徒发出最后的袭击,用最狠毒的咒术将他撕成碎片,或者□□脆了当的杀死。
      地面轻轻的震动了一下,胜利者从天而降,落在了被打翻在地的失败者旁边。
      乔伊斯艰难的张开了嘴,咳出了一大口污血。“祝贺你,亚丽。”他的声音喑哑、干裂,却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亚丽没有说话,他举起了魔杖,喃喃的念了几句佶屈聱牙的咒语。某种温暖的、轻柔的力量笼罩了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的躯体。乔伊斯颤抖了一下,内心涌动着屈辱与愤怒。
      他费力地翻转身,盯着亚丽,他痛恨的发现,这张白皙而秀美的脸上依然平静,或者说冷漠。这场生死恶战给他带来的所有痕迹不过是额头一道浅浅的血痕,甚至连少年身上的白衣都依旧清洁干净……
      乔伊斯尖锐地笑了,声音嘶哑难听。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砍掉脑袋为大人老爷们出气?还是说,你——”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了恶毒的快意,“你打算流着眼泪劝他们宽恕自己的敌人,就像你亲爱的妈——”
      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呛出点点滴滴的血沫。亚丽放下魔杖,苍白的脸上依然平静。他的语气就如他的面容一般波澜不惊:
      “在决战之前,他们答允过我,让我拥有完全处置你的权力。”亚丽扫了他一眼,“考虑到种种因素,我认为,将你处死是不合适的(罗伊斯发出了一声讥笑),而且受害者家属似乎也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事实上他们关注的是另外的……”他他放轻了声音,“故而,将你暂时监禁更为合适。”
      他俯下身抓住了罗伊斯的手臂,罗伊斯无力挣扎……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一秒钟后,他们落在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石室里。
      “这里并不完全禁止魔法。”亚丽松开了手,罗伊斯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瘫软的躯体。“虽然失去了魔杖,但我想基本的生活你应该可以应付,这里的装潢可以自由改变,甚至还能提供一些娱乐设施。”亚丽抬头环视四周,语气平淡:“另外提醒一句,这座囚室位于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里——”
      罗伊斯震惊的抬起了头,嘶声惨笑。亚丽无动于衷。
      “换而言之,这里不存在世俗意义上的方位与坐标,没有人能从外界找到这里。唯一可以通过空间缝隙寻找囚室的只有这间房子自己诞生出的活灵。”
      亚丽抽出了魔杖,深深的回头凝望了罗伊斯一眼,只看到了一双怨恨的眼睛。他轻轻叹息。
      “再见。”

      罗伊斯第一百零一次梦到了过去。
      是啊,过去,美好而又残忍的过去。
      过去,过去。很久以前的过去罗伊斯有个家,他的母亲慈祥他的父亲威严。他们一家子托庇在罗根老爷的恩泽下,平淡的度过每一个冬天和夏天。他们虔诚的感恩一切,尤为感激的是尊崇的罗根老爷——他是多么的神秘、强大啊!他挥手就能招来风暴,呼喊就能唤来雷霆。他拥有尊贵的贵族血脉,不像那些愚蠢的平民,血管里只流淌着平庸与愚昧。
      然后,幸运垂青了他们,他的父亲成了罗根老爷的管家。父亲多兴奋啊,在临走的那个晚上他抱着罗伊斯,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贵族的血脉有多么的强大,贵族有多么尊贵,贵族生而高贵,天生就拥有他们想也不敢想的魔法……
      可惜,也许是这个福气太大了,父亲承受不了。仅仅两年后,他就去世了。临死前他拉着罗伊斯的手,一遍遍嘱咐他要忠于老爷,不能辜负他的名字——对,他的名字,那个寄托了父亲所有期望的名字。在他出生时,父亲请教了许许多多有本事的人,郑重其事地决定叫他罗伊斯,意为忠诚的人……
      父亲死了,母亲也很快就病逝了。家里只剩了他一人。
      也许是瞧着父亲的忠实得力。慈悲的罗根老爷赐给了罗伊斯一个荣耀的工作,让他贴身伺候罗根少爷。
      很快。罗根老爷就将罗根少爷送到了最有名望、最顶尖、只为贵族服务的私塾里,罗伊斯跟着去服侍。
      罗根少爷似乎不大喜欢这间沉闷的私塾,他更喜爱美食、美女、美酒,喜爱灯红酒绿……可私塾的任务很重,该怎么应付呢?罗根少爷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最忠心的仆人。于是,罗伊斯,可怜的罗伊斯、战战兢兢的罗伊斯,就这样被乔装打扮,胆战心惊的坐在课堂里代替了罗根少爷。
      慢慢的,罗伊斯奇怪起来……那些神圣的,只有贵族才能掌握的知识似乎不那么难,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理解这一切,轻轻松松的掌握这一切。他大着胆子做了几次作业,得到了教师热烈的称赞。
      某个可怕的念头萌生了,并且越长越大:也许贵族不那么特殊,也许……也许我比他们更杰出?
      他与这个念头搏斗了很久,在惶惶不安中熬过了每天每夜,恐惧着自己的离经叛道,直到那天。
      是的,那天,那天阳光照亮了昏暗的图书馆,细碎的飞尘在光柱中舞蹈。他路过一排排斑驳泛黄的古书,在转角遇到了一个黑头发的少女。
      亚丽转过头来,面容苍白五官秀美,黑色的眼睛熠熠发亮。
      “你好。”他轻声说。
      他们很快成了朋友,成了知音。他们彼此惊叹于对方的魔法才华,彼此心折于对方的离经叛道。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点:同样卑微的出生(亚丽早逝的母亲是一个妓女,他来到私塾是服侍他尊贵的姐姐)、同样超凡脱俗的才华、同样的不甘心……
      两个孩子互相鼓舞,互相激励,互相将对方往疯狂的路上推得更远……终于有一天,两个疯子壮起了胆子,他们偷走了学校里最宝贵的几本古书,逃向了自由。
      然后,是长达十年的流浪,他们决心在流浪中探索魔法的奥秘。在远离文明之处他们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残酷,无一不昭示着贵族的罪恶,挑战着他们的良知……
      终于,十年的义愤与多年的委屈爆发了,罗伊斯决定召集所有被贵族压迫和愚昧的人,他要推翻这个曾经愚弄羞辱了他十几年的制度。
      亚丽呢?啊,他胆怯了,他害怕了。他不辞而别,留下了罗伊斯一个人。
      可罗伊斯一个人也能干,还能干得很好……他召集了同伴,教授了他们那些原本只属于贵族的知识,教诲他们贵族的高贵不过是凭借了被封锁的知识与技巧,而现在,封锁就要打破,每个人都能掌握贵族的奥秘。
      当然,当然,那些贵族派出了狗腿子镇压他们。然后,罗伊斯欣喜的发现,学校的那一幕重演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任何一个追兵,可以战胜任何所谓的秘法……他开始主动进攻,击败那些酒囊饭袋,让那些生而高贵的畜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掠夺了他们视若珍宝严密封锁的魔法知识,惩罚他们,威吓他们。无人能抵挡他。
      不,不是“无人”。在某一天的清晨,他收到了亚丽的决战信。
      他多愤怒啊!他咆哮着摧毁了一切,将那封信撕成了千万片。
      他答应了决斗,决心在战场上彻头彻尾的羞辱亚丽,惩罚他愚蠢的背叛……
      可是他错了,在交手不久后他就知道了这一点——是的,亚丽战斗的方式就像一个呆板的乖乖学生,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处乱发咒语,毫无准头,面对射来的恶咒也不会闪避,只晓得挥舞魔杖念破解咒。可是,尽管他一点战斗意识也没有,尽管他的战斗方式愚蠢得就像一头母牛,但他在魔法的道路上已经走的太远了……在那一刻罗伊斯不得不承认,也许他们都是杰出的,但亚丽在魔法上的才华已经过于的超过了人类,超过了他。在那场决斗中亚丽施展出了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魔法,他顺理成章的败了……

      罗伊斯惊醒了过来。
      魔法模拟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囚室,他慢慢翻了个身,决心再睡一会儿。
      月光逐渐上移了,就在他半梦半醒朦朦胧胧时,一束月光滑过墙壁,某个弯曲的符号在光影中浮出了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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