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故陵

　　用过午膳后程睦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本就是客居在此，他更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均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惹恼顾陵。在椅中坐了良久，他蓦然叹了口气，又从袖中摸出了那张纸条。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燕。
　　但他知道顾陵一定明白，他指的是“金月含光”燕家，一个经营珠宝百年之久的大世家。
　　在一个月前，燕家，还稳坐中原珠宝经营的第一把交椅。
　　一个月后，坐在这把交椅上的是千云阁的主人，顾陵。
　　短短一个月，连着燕家在内，中原珠宝交易中十中有五都落入了千云阁囊中。而在这之前，千云阁几乎不曾染指珠宝交易。
　　而剩下的五分看似散漫，实则有四分都在万梅山庄名下，无人可动之。
　　谁看不出，千云阁的手越伸越长，谁看不出，千云阁主的野心不仅于此？
　　这种时候由燕家出面召集人马除掉顾陵，难道还是出乎意料的事？
　　程睦又叹了口气。这一次行刺不过是试探，类似的事还不知会发生多少次。燕家虽然遭到致命打击，到底是百年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视顾陵为眼中钉者甚多，就算有“天华九剑”，只怕于顾陵而言也是一件烦心事。
　　而他呢？他又与燕家有何过节？他又为何要趟这浑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程睦突然想到了这句话，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否真的适合用在自己身上。他的确“人在江湖”，哪怕改头换面他也不曾离开这江湖。那他是否“身不由己”？也许是这样，因为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给他命令的那个人…他根本不敢去想那个人，连想也不敢想！
　　但这一切或许该说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上了不该上的船，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呢？
　　活了几十年，在江湖中几番沉浮，他也经历过不少风雨。还能活下来，他对自己的手段多少是有几分信心的，比如他不过略施小技就让自己看起来是燕家和“修罗五剑”的仇人，还顺利瞒过了顾陵。
　　但他所有的信心都在那人面前崩溃，他臣服在那人脚下，别说抬头，连呼吸都不敢。
　　他不得不成为他人的棋子。
　　起码，这保证他现在还能活着。
　　他不仅现在要活着，他还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身为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其它棋子所取代。程睦蓦地咬了咬牙，他无法掌控棋局的变动，但他必须让自己成为一枚无可取代的棋子。
　　“顾陵，顾陵…为何改名顾陵？这个名字多不吉利…”程睦眸有讥诮之色，但又很快淡去。他为什么要与这样的人为敌？如果可以，他一定会离顾陵远远的，越远越好。那个人的确让他心生恐惧，但顾陵也同样不好惹。他丝毫不怀疑顾陵的手段，若是那个秘密大白于天下，他相信顾陵的剑一定会彻底被鲜血染红。
　　他不知道顾陵会落得怎样的结局，但他想知道那把剑会不会沾染自己的血。
　　程睦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摆脱这些于目前无用的思绪。眼下他还有要紧事要做，若是能做得好，也许这会是他的生机。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甚过他相信自己的手段。
　　翌日清晨程睦辞别顾陵，离开了千云阁。
　　叶孤城并没有去送他，他本来就没有送客的习惯，也从不会迎客。他在书房一如往常地批阅着文书，直到手腕发酸才搁下紫毫，抬眼看向一旁架子上的雪白信鸽。
　　那是程睦临走时留下的，说是以防万一。
　　要防什么万一呢？叶孤城看着白鸽，面色沉静如水，眼中也是平淡无波。没有谁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进来。”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没有回头。”
　　“禀告阁主，属下方才收到消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已离开白云城，船只已在昨日下午靠岸。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并未同行。”进来的人是容扬。
　　“可知他们要去哪里？”
　　“暂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有我们的人听到陆小凤在吃饭的时候说要来千云阁。”
　　叶孤城皱了一下眉。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要来千云阁？他们来做什么？若是为之前自己遇刺一事一探究竟，那来的起码应该有叶孤鸿，且西门吹雪不该来。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那也说不通，前番事可算有了个说法，千云阁和万梅山庄并没有再结梁子。再说西门吹雪真要拜访顾陵必定会先送上拜帖，不会让顾陵事先毫不知情。瞬间已想过多种可能，叶孤城又一一否定了这些猜测，最终发现只剩下一种可能：陆小凤为了“修罗五剑”的事来向顾陵道歉，顺便拉上了西门吹雪。
　　这恐怕是最没有可能性的可能了。
　　虽说顾陵曾在言语上与西门吹雪有过短暂交锋，但叶孤城可不认为就凭这点事就能引起西门吹雪的注意，还能让这人从白云城千里迢迢来千云阁。
　　也罢，无须多想，不管这两人是为何而来，叶孤城都不会见他们。
　　“你让人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起程去滇南。”
　　容扬愣了一下，微微抬了一下头，就看见了一只白鸽，耳中又传来淡漠的声音，“这是程睦留下的，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他眼中立时多了几分寒意，接过白鸽又低下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请阁主放心。”
　　叶孤城摆了摆手，示意下属退下，自己独坐着发了会儿呆，半晌似是回过神来，拉开了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叠文书。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在两天后出现在千云阁大门前的。看天色已经不早，陆小凤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心里竟开始猜测顾陵是否会留他吃晚饭。若是只有他一人那当然不行，他甚至不确定顾陵是否愿意见他。但现在有西门吹雪和他一道，想来顾陵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陆小凤却没有去想顾陵为什么要给西门吹雪面子。就算没有航运一事，千云阁和万梅山庄也是生意上的对手，而西门吹雪与顾陵之间也只能说是认识，根本谈不上交情。顾陵凭什么要买西门吹雪的账？难道他对“天华九剑”没有信心？
　　陆小凤没有去想，不是不愿想，而是根本就没有去想。他很自然地带着几分笑意走到门前，自报了家门，正要抬手指向西门吹雪，却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顾陵已于昨日离开千云阁。
　　他来得有这么不巧么？虽说在万梅山庄名下的客栈大快朵颐饱餐了一顿，还喝到了一壶陈年佳酿，陆小凤仍是忍不住问道，“西门，你说这顾陵早不出门晚不出门，怎么我们一来他就出门了？怎么会这么巧？难不成我们成了瘟神？”
　　“瘟神是你，不是我。”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西门，其实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答应陪我来见顾陵。”
　　“我不是陪你来见顾陵。”
　　“哦？那你为什么来？因为白云城？”
　　“……”西门吹雪瞥了一眼，并未回答，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管陆小凤在身后大叫。他当然不需要让陆小凤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千云阁，他要做的事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将目光投向手边的剑，他的拇指慢慢摩挲着剑身上的白绫。自被缠上白绫后宝剑就不曾出鞘过，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血，就连他也无法感受到宝剑的杀气。
　　唯有一股天生的寒气萦绕不绝。
　　这的确是一柄极好的剑。那人用过的剑，当然是最好的。
　　指尖传来的一点暖意阻碍了西门吹雪的思绪。他停下了手，目光仍停留在宝剑上。
　　哪怕是用火烧尽这白绫，白绫下的剑仍是冰冷的。更别说用这一点暖意融化宝剑的寒气，那当真是妄想。
　　然而冷的，又何止是剑呢？
　　西门吹雪蓦地扣指在桌上敲了敲。
　　烛光摇曳，墙上投出了一个人影，却没有说话。
　　“明日清晨前，我要知道千云阁主顾陵的行踪。”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他不在意顾陵躲着自己，但他要知道顾陵为什么躲着自己。
　　人影无声无息地消失。若不是能投出影子，当真与鬼魅无异。
　　西门吹雪收好宝剑，一指灭掉烛火。
　　时辰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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