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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接到喜喜电话的时候,闹闹半倚在靠枕上看《忍者乱太郎》笑得正欢。她扯掉左耳的耳机后又抽出张纸巾将手指上残留的蛋糕屑擦掉,才慢腾腾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闲闲应了声:“喂?”
“闹闹,提前一个月你回得来吗?”那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略带沙哑。
“恩?”闹闹一时间心还没从3个小忍者的爆笑学园生活那收回来,有些摸不清头脑。
“婚礼提前了一个月。”
心啪地一下子被拉回了自己的胸腔,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逃婚吧,我养你。”不是疑问句,很平直的陈述句,或许,是命令式的祈使句更多一点。
那边沉默了几秒,噗地笑了。只是那笑听在这边人的耳里,竟比乌鸦的叫声还刺耳。
“你在哪儿?”闹闹从棉被下抽出好不容易捂热的另一只手,艰难地取下了床头的台历,眉头不知何时已结到了一块。
“半岛咖啡。”
“……一个人?”
“恩,想自己静静。……你,回得来吗?”声音轻轻的,闹闹却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期待与无助。
她的目光定在了台历上的某一点,忽然烦躁起来:“我没时间,要准备六级的。”察觉到对方忽然间的沉默,声音便低下去,最后闷闷地嘀咕了句“我倒是想?”
喜喜便笑了:“我就知道的。”顿了顿,说:“那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没容闹闹说话,就收了线。闹闹傻傻地保持着讲电话的姿势,一时反应不了。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闹闹扔掉手机,看看散了一床的动漫碟,颓然地发现自己已经没了看碟的兴致。MMD,难得这么早上床,本想看它个通宵,这下好!
右耳里新兵卫和阿丸、乱太郎依旧笑得响亮,瞪着手上的台历,她却恨不得将势力范围之内的东西都摧毁个尽。
相信五分钟前,自己还在天堂里转悠,五分钟后——即使没有掉进地狱,料想也不远了。
虽然,那可能不是自己的地狱。
喜喜和闹闹是从小就认识的。
都住东庄,都是女孩儿,都在爱笑爱闹的年纪,两人的妈妈又都是手帕交。相识,相知,相惜。基本上是件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作为一丛绿叶中唯一的两朵红花,她们却是迥异的。
喜喜容貌俏丽,生性开朗活泼,凡事乐观。闹闹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假小子的装扮,敢耍敢闹,却心思细腻,感情内敛。
性格是截然不同,但这并不影响她们把彼此放在心上那个重要而特殊的位置上。
喜喜比闹闹大了3岁,却莫名其妙地总爱冲着闹闹撒娇,时间一久,闹闹也就习惯着迁就喜喜了。两人一起走路,明明比较高的喜喜总爱趴在闹闹肩上,闹闹也不说什么,就这样半拖半背地带着她走,脸上依旧笑得灿烂。
对于闹闹来说,麦喜喜是她最好的朋友,其他年龄啦,外貌啦,身高啦,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
那时候,故事展开在单纯的二人世界里,涉江而过,芙蓉千朵。诗也简单,心也简单。
要做永远的好朋友。工作也好,结婚也好,有了小孩也好,就是上了天堂,也要像现在一样,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将来的将来,你牵着你的小孩,我牵着我的小孩,但是一定要空着一只手,牵住彼此。
那是多么美好纯粹的感情。相视一笑里,就是掩不住的默契与贴心。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沉默取代了默契,寒心替换了贴心?
知道喜喜要嫁人,是2004年的除夕前夜。
早晨闹闹睡眼惺忪地跟着妈妈去取订好的点心,趁着妈妈到里面去拿东西,她便缩着脖子倚着门打起了瞌睡。身旁两个主妇样的女人看来也在等着取点心,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闹闹本来就对别人的八卦兴趣缺缺,又一心想着赶紧回家补回笼觉,因此不期然听到一句“麦家姑娘和程家小子谈对象”时,反应也只是晃晃脑袋,暗自疑惑这附近原来还有姓麦的女孩?
下午时候,庄上的儿时好友来找闹闹,踹开她房门后劈头就是一句“喜喜要订婚了,你知道吗?”。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上樱木花道白痴的脸,嘴里只是敷衍地回了句:“道听途说啦,道听途说啦!”心里再一次感慨农村三姑六婆八卦的程度。
等到晚上在饭桌上爸爸问她:“喜喜谈人家了,怎么看你没什么反应啊?”闹闹还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粥,一边盘算着等会是先看最新出的《死神》,还是把上次没写完的稿子先赶掉,倒是一边的妈妈搭了话:“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她这才醒过神来:“什么?”
“喜喜订婚啦!那男孩都已经在她家吃过几次饭了。”
闹闹蒙了。
订婚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不是——她怎么没告诉我?
该如何形容都那种感觉?
怀疑?气愤?犹豫?难受?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最擅长的功课惨遭滑铁庐,最有自信的一首歌在KTV里被人评价不过尔尔,最喜欢的人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自作多情。
闹闹一瞬间仿佛都经历了。
她抬脚想要直接去问出个所以然来,打开门就又缩回了脚。
她竟然害怕。
2005年对于闹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上了大学。后来她想:确切地说,应该是几乎所有重要的事都跟上大学有直接间接的关系。
有人说:离开故乡意味着告别童年。闹闹觉得很有道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正在和一些东西作长远的告别,但又梳理不出什么头绪,也就没有再想。
“想不通的东西就不想”是闹闹的至理名言之一。
大学的时间很闲,又很紧。她呼吸到了大把自由的空气,却一点也不觉得欣喜畅快。有一个结,死死地结在她的心里,时时哽住她的呼吸,令她忽视不了。
她尝试着全神贯注地听课,但课总有听完的时候。
她尝试着废寝忘食地K书,但书总有K光的时候。
她甚至尝试着通宵达旦地上网,但她可以用理智抵御睡神的攻击,却不能用意志控制金钱的流失。
那个小小的死结,随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什么。
闹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她就趴在床上给很多人写信,但是从来不寄。
闹闹一直有一个习惯:离开一个地方就不想跟那个地方有过多的联系。所以她甚少跟家里人联系,也永远都是别人给她写信。
有些人永远往前走,不会回头。有些人,时常顾盼身后。闹闹喜欢向前走,讨厌回头。因为那时候,往往都会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回忆撞得满脸仓皇。
就好象她不想想起——那天,某个人在她面前故作轻松地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啊。”
怎么会没有好说的!
“爸爸只是说先处处看。”
那怎么会弄得十里八乡的亲戚都在说,连你苏州的堂哥都来向我打探?
“他还行吧,我不讨厌。”
那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只是你在瞒我而已。
大学的空气其实最适合习惯特例独行的闹闹。她是这样纵情恣意的一个人,永远听从着心的驱使。她本该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如今却成了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小笨狗。
闹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谁的感情事牵肠挂肚(她一向看不起八卦的女生),可现在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成了她八卦的对象。
她不想在意。可她该死的不能不在意。
偶尔舍友们叫她一起聚餐,觥筹交错之间,她竟然也会想到喜喜。并且念头一起,就如荒原上蔓延的野火再也扑灭不了。
她过得好吗?她过得好吗?她过得好吗?
其实如果愿意,闹闹是可以知道关于麦喜喜的一切的,甚至不需要通过任何人。在这样一个科技发达,信息爆炸的时代里,想知道一个人最近过得如何,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空间——
然而每每闹闹打开□□,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引着,鼠标永远是避着那个熟悉的小娃娃头像而行。
她不能点。
似乎被谁下了咒,闹闹死了心地不去碰任何关于喜喜的事。
她不能忘记开学前的那一次短谈。自己是如何曲折婉转地问她,她又是如何顾左右而言它地躲自己,只是一再地重复“我会一直微笑着面对”。
她也不能忘记两人同床而眠的无数个夜晚,自己是如何耐心等待她开口说些什么,哪怕是只字片语也好。而她,却次次都是在看完电视便一觉睡去直到天明。
好吧,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或许她就真的不该再去探询些什么。
仔细想想,那本来就是你的家事。你的父亲决定的对象,你的母亲满意的对象,你自己接受的对象。
她这样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说那些所谓的“为你好”的话。
闹闹可以做感情上的失败者,但不可以做感情上的傻瓜。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如此简单。
大学的第一个冬天。回家,下了火车后,发现来接她的除了妈妈,竟然还有喜喜。
妈妈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箱子,一手把喜喜拉到身边:“看人家多够朋友,快结婚了,不去置办东西,倒主动提着来接你。”
闹闹呵呵乐了几声,目光落在了喜喜身上。不知是不是当天的阳光太过明亮的原因,闹闹总觉得,喜喜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过分了点,不经意间,她的眼睛扫过喜喜的手,悲哀但不意外地发现无名指的地方,已经多了一枚细巧的银戒指。
她侧身躲过好友拍向肩的手,故作担心道:“我肩膀硬得很,可别硌了你的手。看你那样儿,一阵风都能把你吹折了。”刚才那一眼,她可没漏过好友瘦得接近变形的身材。
喜喜本来正无措,听了这话,才收起一脸的惊讶。“才不会,我比你胖得多呢!”又上下打量了闹闹几眼,问道,“闹闹你在减肥吗?瘦了好多。”
闹闹却不反驳,转身牵了妈妈的手,略一犹豫,另一只手又拉起喜喜的手。
那只手,才真正是瘦得硌人。
“我们走吧,好饿。”
一路无话。
并非没有话说。事实上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身边这个牵着手的瘦得吓人的看似快乐无比的人说。
但她开不了口。喜喜的坚强伪装让她觉得所有或安慰或责备的话都是多余的。
怎么办,喜喜?我已经失去了对你说话的能力,怎么办?
我的灵魂开始转航,我拉不住它。
即使闹闹再怎么尽力避免,仍是不可避免地知道了事情发展的进程。都是一些已成定居的事。
偶尔有知根知底的朋友问起,她也只是静静地摇摇头,说一句“哦,是吗”便又去看自己的书,留下背后的人满脸的惊讶:“你不知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喜喜拍婚纱照的前一夜,又来找闹闹一起睡。虽然不情愿,但心里依旧还是放不下,闹闹便放下手中的稿子又迁就了她一回。那一夜,她依旧是一字未提。第二天,又是别人问起,她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正在发生。
这样的事情,会有人信吗?
原本两个人一起消磨的时间突然少了一个分享,闹闹忽然发现自己无聊的时间多了许多。看书上网之外,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出去散步,有心无意之间,避开了那个人的散步时间。
虽然闹闹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否还有时间散步。但即使是万一的可能,,她也不愿意遇上。
为什么这样呢?闹闹苦笑。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有:感情,记忆,习惯。
她不愿意再经历那种情况——唤一声名字,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闹闹知道可能形容得不对,但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她再也不能在麦喜喜的悲伤里给予力量了。无关痛痒的安慰和压倒一切的沉默成了两人的主要交流方式,早已找不到闹闹拥抱喜喜伤痛的时候了。相见日少,可即便相见,她拥有的甚至也很少是她面对面的对待,更多的,是一个沉默的背影和模糊不清的低语。
你要把我放在哪里?你又要我把你放在哪里?如果真的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透露出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闹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为她做任何事了。
陪着她笑,然后猜测她背后的眼泪?
还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又或是,看她日渐消瘦,自欺欺人:她过得不错?
闹闹好象都做不到。
这么多年来,闹闹不曾感觉如此矛盾。
该拥抱她,坚持给出去的爱,还是放弃她,从此陌路,井水与河水那样远远避开?
我只能远远避开你的世界。
因为我已想通:如果无法共苦,也就无法同甘。
4月的西安还很冷,走在街上,风飕飕地向脖子里灌,再加上路上的灰尘大,更是寸步难行。
这样的日子,原本闹闹一定是要躲在宿舍里仔细钻研自己的事情的。可她却早早起了床,一个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冒着风沙穿过大半个西安,坐上了西安开往扬州的火车。
闹闹安静地坐着,不看书,也不听音乐,只是看着一座又一座光秃秃的山默默地奔向身后。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一年,也大概是这个时节,她和某个人一起坐在楼房的栏杆上,捧着刚烤好的红薯,遥想着将来的日子。
那一天,闹闹对喜喜认真地说:“喜喜,以后我们长大了,如果我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你一定要阻止我啊!”
喜喜眨眨眼,一笑:“那是当然,你也是啊!”看看手中的红薯,眼睛一亮,高高地举起手,“红薯为证!”
那是多么遥远的日子。而现在,喜喜,你还要不要我遵守那个承诺呢?还是,你只当它和当年的红薯一样,消失了就算?
她又想起某年某月喜喜曾经兴高采烈地递给她一张纸笺,纯白的纸上,字迹分庭抗礼的黑:
身的距离不定,心的距离为零。
可现实和梦想之间的距离从来就是遥不可及的。就好象现在——
我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奔向你,我的心却逃得更远。
闹闹想,她一定是最不尽职的伴娘。婚礼那么嘈杂,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她陪着喜喜迎向每一个宾客,寒暄,退回,再迎向下一个。脸上的笑容却吝啬得可怜。
她是那么厌恶虚以委蛇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口不对心地说话。仿佛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身不由己地陪着周围的人演一场悲壮至极的剧目。
细雨霏霏,婚礼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喜庆的音乐声中,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与新郎相拥走上舞台,转身,等待证婚人千篇一律的问话。
别人说了什么,闹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惊恐地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又似乎近在耳边:
“我愿意。”
终于控制不住,夺路而逃。
那个晚上,闹闹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听着MP3催眠,却发现无论哪一首歌里都有喜喜的影子,越听就越是焦躁不安。她展转反侧,听最HIGH的音乐,下床翻出最搞笑的漫画,甚至做了一套瑜珈。
都没有用。
整个房间,她的脑子,突然间都成了盛放麦喜喜一言一行的容器,而且眼看就要漫溢。
她躲避不开。
“喜喜!”闹闹裹紧被子,埋下头,终于痛哭出声。
闹闹从来没有对喜喜说过,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曾经找出自己的初恋男友,也是麦喜喜的堂兄,长谈了一翻。
依着闹闹原本的性格,她是绝不愿主动找他的。她的爱与恨从来都是决绝而激烈的。曾经令她爱得义无返顾的男生,一经分手,便毫不拖泥带水,只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她是那样骄傲而极端的人。不相干的人或许还可以努力包容,可遇着贴心的人,有时眼里便容不得半点沙子。她可以迁就,可以忍让,但一旦感情的真挚受到了辜负,便宁可刻骨铭心的疼也绝不要不明不白的酸。
如今,为了喜喜,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结果,那个对她和她之间自小铸成的友谊无比熟悉的人说:
“其实,你和她并不算是真正的知己好友。”
原来这才是原因。原来是因为自己不值得被她倾诉,原来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想从自己身上获得。
自己却还一直为自己不能帮助她而难受……
人人都晓得麦喜喜开朗活泼,人人都晓得麦喜喜不是很聪明,人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爱麦喜喜保护麦喜喜;她悲伤一路,时哭时笑,所有人都认为她身不由己。到最后,她到底屈服了,其实人人也都顺从了她。却只有闹闹,那个把她当成自己,拼命想要捍卫她感情尊严的女孩子,决定放弃她。
曾经那样至交的灵魂,一个把自己放得太高,另一个,够不到,便转身去了。
不要迁就,不要等待,也不存在请求原谅和被原谅。这友情,到了如同一只青瓷碗,冷清清冰凉凉的地步,本来也就和爱情差不多一溃千里了。就像谁曾经说过,这不是游戏,你说休战,对方就受降。你终于决定偃旗息鼓,才发现对方早已经退场。
不,喜喜你不明白。我不讨厌,也不恨你。我只是不能释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门。
有时候我们无所谓,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令我们有所谓的东西。
就像喜喜你从来不明白,或许也永远不会清楚意识到。你对我关过门。即使是只有一次,我们两人的世界也将从此不复畅通。
曾经有一个夜晚,我身处异地,举目无亲。悲伤和孤独狠狠得撕扯着我的心。我是那么地想念你,我疯了地想要拨你的号,听听你的声音。
可是我的手,按不下去。
闹闹一个一个把心头的悲伤打包,藏入心底。她想:自己和喜喜,大概已经再无交集的可能了。她们会成为彼此生命里过往的剪影,越逝越远。
她放好行李,坐定,望向窗外。江南已是满地黄花绿浪起伏的季节了,而她将要去的地方,现在可能还是狂风肆虐灰尘漫天。
原来从这个世界到那个世界,也就是这么简单。
四顾皆是怀念的风景,但是不能动摇,不堪回望。
那曾以为会绵延一万年的日子戛然而止,回忆收场,旧年成灰。
闹闹昂起头,久久望着窗外遮天蔽地的绿色。
一颗眼泪缓慢越过眼帘,流下脸颊,落在地上,溅起微茫的灰。
“你讨厌这样的我吗,闹闹?”
“不,只是不习惯。”
“可以答应我绝不放开我的手吗?”
“好,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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