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

　　“对，男的是叫陈胜平，五十多岁，女的叫刘丽霞，也差不多五十。夫妻俩在四环路上开了一家‘九龙泉按摩店’，店已经很老，大概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了。”

　　“嗯，没错，家是住在后面的老火柴厂宿舍一带的。”

　　“这个我知道，麻烦你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我可以等。”

　　“嗯，行！我等你电话，不着急，你慢慢来哈。”

　　挂上电话，王腾文眼睛转回到眼前的网页界面上，细心地搜索“九龙泉按摩店”的相关内容。刘丽霞说他们在网上也开了个店，客人可以通过网页预约上门.服务，按摩馆的招牌上有陈胜平的手机号码，他按照这个号码搜索了半天，然而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如果刘丽霞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网上的店是开在哪里的？

　　“你刚刚打电话给谁？”秦牧晟站到他身后，语气凉凉地问。

　　万滕文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一个派出所的朋友，请他帮忙查一查昨天那个按摩店夫妻两的资料。昨天在那盯了一天，没发现什么线索，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托认识的人查一下好放心。”

　　秦牧晟皱眉：“你都耗一天的时间了，也没看出什么来，要是真有什么不对你直接报警不行吗？你工作是不是太闲了？要是没事干陪我多做几次，省得你无聊去抢警察的活干。”

　　万滕文：“……”

　　秦牧晟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副上火的样子？他笑着站起来，开始对他顺毛捋：“那不是没有证据嘛！要是有真凭实据我早就报警啦。这不我正在努力查根究底嘛。你说要是都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去麻烦警察，那警察也不用睡觉了。”

　　秦牧晟默然，一时没有说话。万滕文看他也像是被安抚住的样子，咳了一声走上前抱住他，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撞了几下：“你是不是这几天闷在家里无聊了？我今晚早点回来，咱们去公园散散步怎么样？”

　　秦牧晟伸手抓抓他的脑袋，眉头还是高高堆着：“这件事你还是别去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你又不是警察，要真有什么，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找到你头上来？你只是个记者，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那也不该是你去管。”

　　“哎，你也知道我是记者啊。当初可是你说服我要为弱者发声的，我这不就是在做你说的事情？这种事情以前我也处理过不少啊，什么黑车猖獗揽客、什么黑煤窑黑砖窑，哪件事情不比这个难啊，也没见你拦着我。怎么就这点小事你还生气了呢？乖，别闹。等我事情忙完了就回来好好陪你。”万滕文笑着在他颈窝蹭了蹭，谁知道往往总是有效的手段，今天秦牧晟偏偏不吃了。

　　他有些恼火地推开他：“我就不高兴你做这件事，你要么推给别人去搞，要么直接报警，给警察去查，总之这件事你别碰。”

　　万滕文被他推开，站直了身体，一脸莫名其妙。秦牧晟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为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感觉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火药桶，不小心就会点燃爆炸。

　　秦牧晟眼神冰冷，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好。”

　　万滕文摇了摇头，笑了：“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确，你又不是女人，就凭感觉就干涉我的工作啊？过分了啊！”

　　秦牧晟脸上闪过恼恨，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高兴你查这件事，你听不听我的？”

　　万滕文脸色平静看着他，抿紧嘴唇没有回话。

　　秦牧晟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摔上门重重走了出去。

　　万滕文：“？？”这是怎么了？他自觉这件事比起以前他涉及的事件简单多了，怎么秦牧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这几年与秦牧晟一直是小摩擦总是有，但是很少有爆发激烈争吵的时候，今天最多算是闹得有些不愉快，然而多少也让他难受了点。

　　默默收起电脑，去和万景旭打招呼，准备出门，然而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万景旭已经出去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偷溜的偷溜，摔门走的摔门走，当这里是旅馆啊！”不满嘟哝两声，他开车出门。

　　秦牧晟难得发脾气，然而一发脾气就得他哄上好久，而且，他是个死不认错的人，等他先低头……得了，慢慢等!

　　景色在车窗外缓缓退后，光影在车内的变化就像是秦牧晟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情。万滕文有些头疼，很少能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恼怒。今晚还是早点收工，好好想想该怎么去哄他。

　　阳光灿烂，一大片一大片地洒在身上，秦牧晟捋起额头微卷的散发，气愤地哼了一声。这个木瓜，竟然这样无视他的建议！今晚回去得好好收拾他！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一路冷着脸踢着石子儿。也许万滕文不懂，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懂，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想万滕文接触这件事，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能是早年总在危险里打滚练出来的警惕性.吧。

　　为什么是万滕文？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去做吗？竟然找上了一个记者。而且，虽然万滕文现在总是在笑着，但是他怕……

　　那件事过去不少年了，他还记得吗？往日里没看出那件事对他有什么影响，然而也指不准……

　　是的，万滕文阳光，开朗，宽厚包容，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代表他的生活就一帆风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他知道他一切的优点，对他的弱点也更是了如指掌……万滕文也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了解他吧？毕竟看了他那么多年……

　　他不希望看到万滕文发生改变，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然而，显然自己无厘头的这顿火发的没有效果，不可能阻止他继续调查。木瓜脑袋，又死倔死倔的，自己真是脑子短路了，非要认定了是他！

　　他双手插着口袋低头在前面走着，万景旭在后面远远跟着。

　　吵架？恐怕是做戏吧。他不信秦牧晟会乐意整天宅在家里，即使他现在身上有伤，他也不会放下对他的警惕。

　　这个冷血的男人，即使隐藏了自己于普通人群中，那浓郁逼人的血腥味也总是隔着皮囊透出。他们都是惯常刀口舔血的人，是同类。同类怎么会错认彼此的气味？

　　他的堂弟太忠厚太善良！而且，有时候简直是蠢到令人发指！明明已经收到了他的邮件，也私下里动手调查枕边人，然而走了一趟，回来见到枕边人受了伤，竟然又丢下一切的防备，仍然傻乎乎地留在这个人身边。真是让他操碎了心，自己拼着被罚的危险，推掉一切工作来到这里，一定不能麻痹大意，绝对要揪出这头恶狼的尾巴给堂弟看，助他早日脱离火海。

　　秦牧晟像是对他的虎视眈眈毫无所觉，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有时候能盯着一块石子踢上一整条路，又有时候见到路边的摊贩还会停下来瞅一瞅，那模样看起来和他那个天真又傻的堂弟一样幼稚。这情形让万景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秦牧晟溜达了一路，最后终于抵达目的地：御河湾菜市场。

　　万景旭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字体，然而绝对没错，这小子来了菜市场！

　　他不由绝倒，这小子竟然是来买菜的！他在和堂弟吵架之后，出门顺便买了个菜！

　　这一定不是真的！他是不是最近缺觉的缘故产生幻觉了？

　　秦牧晟径直走进菜市场，非常熟练地挑挑拣拣，甚至和摊主杀价一番。

　　“这个鸡头米怎么卖？什么？一百？太贵了！便宜点。我们家那个吃的又不多，我就少买点。”

　　“这鱼看着还挺新鲜的，给我来一条，要个头大点的。”

　　秦牧晟在卖活禽的摊边站着看了几眼，然后摇头走了：“前几天刚吃了鸡，给滕文换换胃口。”

　　“这个菜上污泥怎么这么多？拿出来卖怎么也不用水冲冲，好歹弄点卖相出来。”

　　万景旭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个背景复杂的冷血特工像个正儿八经的家庭煮夫一样带着面瘫脸和菜贩讨价还价，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有些动摇了，难道秦牧晟对滕文是真的？他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四环路上人流杂乱，想到昨天车很艰难地才出来，万滕文今天学聪明了，他把车停在两条路外的商场门口，然后步行去了四环路。

　　在昨天的茶馆坐下，透过玻璃，他看到对面的按摩馆已经开门，刘丽霞坐在门口的桌边，低着头看着手机，手指不时动着。

　　万滕文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手拿回来的时候看到目标站了起来，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走了出去。

　　她要去哪里？也许是多年职业带来的警醒，万滕文立刻拎着包远远跟了过去。

　　刘丽霞手抄在外套口袋里低着头匆匆走着，朝着那些破旧杂乱的窄巷方向，一路上，她还打了个电话，万滕文离得远，一个字也没听清。

　　这次他汲取昨天的教训，盯得很紧迫，终于看到她来到目的地------一个红漆铁门的平房。

　　刘丽霞站到平房前敲门，几下之后，一个个头高壮的光头开了门。刘丽霞对他嘱咐了几句，光头点点头缩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打扮朴素满脸表情畏畏缩缩的少女。

　　“走，赶紧的！敢嚷嚷老子抽死你。”少女因为动作缓慢，被光头推了一把，差点倒在地上。

　　“行了，别动她，摔倒了破皮影响卖相。快点走！客人等着了。”刘丽霞皱眉，她的话让万滕文捏紧了暗中拍照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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