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色可瘫（穿）

　　且说清琇在这佛堂住了两日，虽寂静了些，但也不失为个修身养性的好机会，白日里抄抄经书，练练字，晚上没了光亮就可以早些休息。其间，妍姐儿也曾偷溜进来两次，少不得被清琇训了一顿。虽清妍多有不服，却也老实地待在自己院里。

　　这日刚入夜，苍穹染墨，无月无星辰，清琇想着明儿便可出了这院子，不知怎的竟有些睡不着，便披着个被子盘坐在佛堂门口，犹如另一尊佛爷一般仰着脑袋看天。

　　不远处站着的谢敏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他也跟着仰着头看了半天，一水的墨色半点星光都没有，更不说那月亮了。他着实是瞧不出什么，纳闷间又看看清琇，巴掌大的小脸被锦被包裹着，看得也不真切，只觉得那样子呆愣愣的，一双晶莹的眸子在夜色的映衬下，竟有几分茕茕孑立之感。

　　忽得听见一声尴尬响动，谢敏以为被人察觉便本能闪进树后，这才发现那声原来是清琇的五脏庙在闹腾。大抵是晚饭吃得早些，现下便是又饿了。

　　凭着谢敏耳力，虽离得远些，但也听得真切，不禁莞尔，转身踏地一跃，借力出了墙外。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只是回来之时，他手里却多了些东西。然，那望月的姑娘却早已进了屋去。

　　春风柔柔，伴着些许夜色凉意，荡起衣袂几许。

　　谢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一片刻，便走到佛堂门口将东西放下，而后叩了叩门，待到里面的人察觉了，自己才闪进角落阴影远远看着。

　　本打算就此睡了的清琇听见敲门声便又起了来，她颇为纳闷披着那被子便往外走，才到门口便被一股子香气引去了。低头间，赫然发现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

　　她迟疑了片刻，半踏出门外探着身子，四下里看了看，入眼的仍是一片漆黑，哪里有半分人影，又看看地上，孤零零的纸包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随及朝着院子角落方向喊了声：“谁？”

　　琇姐儿这声本是瞎蒙，可好巧不巧地正对着谢敏躲藏方向，累得那藏起之人不由一僵，心里仿若有只小猴儿上蹿下跳得厉害，脸更是腾得热了大半。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这般送人东西，心下自是不好意思，更不用说还被人抓个正着。

　　只待谢敏将要走出之时却又闻得人一句“谢谢”，他便眼见着清琇拾起东西回了佛堂，这才察觉方才那句喊声不过是碰巧。思至此，谢敏不免觉得好笑，墨色袖袍之下，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摸摸越发跳得厉害的心口，暗道，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的就叫个姑娘家给吓唬住了。

　　这边清琇拿着东西进了里堂，坐在蒲垫上便小心地解开油纸包，入眼的便是一只油香的熏鸡，鸡皮脆嫩泛着淡淡油光，且香气诱人，惹得人平白吞了几下口水。然因着猜不出是谁，她倒也不好下口，放下东西再看其他，果然又翻出一小纸团来，打开一看，除却那‘伤药’字迹，竟还有一浅蓝小瓶。

　　眼盯着那颇有几分洒脱的行楷，她把玩着小瓶，思量着这番作为者何人，若是……思至此，不由地生起几分暖意。

　　熏鸡良药露关情，堂内堂外暗愫生。

　　次日，清琇便早早地出了佛堂去老太太的五蕴居去认个错。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可她在院内立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见人搭理，清琇只好又问了句守门的丫环，偏生那人语气还不好了起来，甩着脸色道：“还没起呢，还没起呢，都说了多少遍了。”而后扭头又甩了一句“等着吧”便打帘进去，再也不见踪影。

　　被人撅了一脸，清琇似早就习惯一般，暗地里还调侃一下，这等境遇竟有些似‘大医院瞧病看专家号’、‘春运排队买卧铺票’。

　　屋里头丫头玉春有些看不过，便扒拉了一下那小丫头，小声道：“便是再不讨好那也是主子，少不得哪天得势了，有你好瞧得。”

　　那女孩这才嘟囔回嘴：“我也没说什么啊……”说罢还跺了一下脚，“得，我给去问问便是，少不得又要挨一顿冷脸。”

　　进了内堂，她眼瞧着老太太坐在榻上，靠着里角的软垫子，依旧撵着佛珠子，只是那鸡皮老手揪得紧些，怕是那珠子登时便能碎了。随及入耳地便是一阵抽泣声，只听二太太道：“这真真是沾了萱姐的光了，我们然姐规规矩矩地招谁惹谁了，偏生这腌臜事扣在然姐脑袋上，可要然姐怎么活。今儿早上要不是丫头们发现的早，怕是，怕是……您就见不着她了……”说罢，便呜呜哭了起来。

　　惹得老太太连忙半探着身子，语气急切问道：“怎样了？然丫头怎样了？怎的这么大气性，可找人看着点。”

　　“流言猛于虎啊，然姐往日里的名声，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下整个范阳都在看然姐笑话呢，说什么难听的都有。恨不得撕了那乱传的嘴。”二太太持着帕子抹着泪又道：“老爷又不在，我也是真真没了主意，母亲可要救救然姐呐。”

　　“那日不说没几人看到么？怎的就传出然姐来了？”问话间，老太太正瞧见进来的丫头，这番便又想起那站在屋外的清琇来，骂道：“定是那贱种的丫头，那晚上肯定恨着我呐，自打她来了，这宅子就没安生过，那晚上合该找人把她打死，省得惹出这事端来。”

　　二太太这才擦了擦泪道：“儿媳瞧着这事不似那丫头干的。”

　　“便不是她干的也少不了她的事。”

　　“这要是宅子里的话音，打哪传出来的，有甚动静，儿媳不说全晓得，那也晓得七八分，听婆子们说，这两日琇姐儿都安生地在佛堂呢，便是同她一道来得杨妈三人也是没出过宅的，这宅外的传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其实二太太心里也有些思量，那消息一出来，她便查了宅子。消息竟是从开善居传出来的，少不得是四太太所为，她心里是极恨的，只是这老太太偏疼小的，且老四家的又跟她是本宗，要维护一番自己也讨不到好。往日里也就罢了，只是这次居然打起了然姐儿的主意，心下愤恨间又道：“现下已不是追究那谣言打哪出来的时候了，关键是怎么辟谣呐。只是那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便是然姐这时候出来说不是她，怕是也没有几人信了。我真真苦命的然姐呐。”

　　“那……那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干的事谁出来澄清。”凭什么她家萱姐办得事，让我们然姐儿背黑锅，此乃心里话，她倒不必全然说出来。

　　闻言，老太太却是一阵沉寂，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萱姐不如然姐乖巧，却也是个知道疼人的，往日里也没少给自己解闷逗乐，可……

　　眼见着人拨弄着佛珠不再说话，二太太便知老太太怕是心也在动摇，说实在的，她可真真看不惯老太太疼老四那样。要说这老四平日里吃喝玩乐不说，还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便是那老四家的在这宅子里也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惯得！

　　那进门的丫头叫金秋，眼瞧着主人家没人说话了。这才上前朝人行了个礼道：“老太太，二太太，三小姐从佛堂过来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想来给老太太请个安。”

　　老太太眼皮瞥都没瞥一下，想那人站在自己院子里也是堵心，便道：“说我不舒服，不见。”想了想又道：“叫她去给四太太陪个不是再回去。”

　　“是”

　　眼见着屋里只剩下两人，老太太便道：“不是说叫琇姐儿顶了么？”

　　“都这时候了再叫琇姐顶出来，怕是弄巧成拙了，且琇姐那日的样子，您又不是没瞧见。”

　　“全推到琇丫头身上，然姐儿再出来澄清。”

　　听到这句，二太太是打心眼里撇嘴，可她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四太太，便道：“您是不知道，刚出事那会儿卢家三太太便过来着。”

　　“可是说了什么？”

　　“倒是在开善居做了好久，也不知聊了些什么”二太太顿了顿，又小声道：“出来便放出话来，抵死不会定下琇姐的。”

　　“这是为何？”想着琇姐的模样和那庶子的官位，老太太觉得对方断不能把话说死到这地步。

　　二太太尴尬地比了比脸，道：“怕是那日琇姐动手的事叫人知道了。”

　　言罢便见老太太身子往后一倾，靠在身后小垫之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却又是一阵沉寂。只是对方不开口，二太太也不好言语，她虽自大太太手接过李家，但是那一把说话之人还是老太太郑氏，有些事，她不好直接越过去。

　　又过许久，待以为老太太睡着之时，方听见人言：“杜氏跟老四也十几年了吧。待清冉嫁了，便提了姨娘吧。既然是老四家的惹的祸，总要找个老四家的顶缸”

　　听这话，二太太不禁要赞一句‘姜还是老的辣’，这‘清冉’与‘清然’本就念着相像，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平白的便宜了那小郑氏，又道：“那……她四婶那头……。”

　　“哼，要是她不同意，便叫她的萱姐出来。”转而老太太又睁开眼睛瞅了瞅人，语重心长道：“少不得嫁妆的事，你要跟着操持操持，也别太亏着孩子。”

　　“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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