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习惯

　　她总爱低着头，连走路也是。仿佛有许多心事。懒洋洋的、羞答答的，在浸润着芬芳的四月天弥散开去，潮湿而又温暖。
　　最近，她变得爱思考了。她觉得，生命本身是一个矛盾的载体。尤其是最近。
　　她想回家，可又怕回家。想见到他，又很怕见面后的尴尬。一种想像的尴尬，藏有朦胧的焦虑。
　　他是父亲一个朋友的儿子，最近调到省城的一所高中读书，暂时寄住在她家，等高考完后便搬走。她知道，她同他有三个月共处的时间，她同他只有三个月的缘份，缘尽人散。
　　在思虑、徘徊中她回到了家。父母问她干什么去了，饭菜都凉了。她说，走路。父母面面相觑，之后，说，吃饭吧。是的，她的父母不是很严的那种，他们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向来不用他们操心。
　　一顿饭吃得沉默，临近尾声时，她说，有习题不会做。他说，洗了碗，我教你。两人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喃喃自语、无视彼此。
　　他洗好了碗筷，檫干手，在她身旁坐下。她用手指了指一道习题，仍是低着头。他便开始了讲解。讲解很详尽，涉及以往所学方方面面，帮她温故，帮她知新。完了，他问，懂了吗？她嗯一声，冲他笑笑，表示谢意。他说，我过去复习了，有什么不懂的来问便是。她仍是笑着嗯。然后，低头看习题，那道经他讲解过的习题目犹如一个幻影灯，播放着前一秒的幸福——拥有过，可是已经触摸不到，转瞬即逝。
　　她有些失落，可心的失落并不能抑制住日子的流转，四季更替，炎夏已至，高考迫在眉睫。
　　她知道他在做最后的冲刺。
　　于是，每日清晨，她早早的起床出了门，夏日第一缕晨风拂过她的发梢时，她已拎着大堆早餐归了家。呵，总是这么巧，这时的他刚好洗漱完毕，捧着复习资料打算到阳台处默记单词。
　　“刚出笼的包子，先吃点吧。”她貌似不经意的说。
　　“好。”他说。
　　“还有豆浆，趁热吃点吧。”她仍貌似不经意的说。
　　“好。谢谢。”他说。
　　看他吃着她买的早餐，她甜蜜如一只彩蝶——虽然付出了劳力，却也吸吮了花蜜，足够在心中翩翩起舞。
　　夏日的夜晚蚊虫很多，于是，她每天一下课便回家。到得家中，将门窗关上，喷上杀虫剂，站到门口等着他回。
　　他若回来得早，她便拦住他，聊聊功课的事，再进屋。
　　一日，他对等在家门口的她说：“明天就要高考了，想放松一下，一起去打乒乓球好吗？”
　　“好。”
　　夕阳下，两人相互较量着，打得痛快淋漓。
　　再过两日，他便要离去了。去到他所住的县城，去到他、她所憧憬的大学。
　　他离去那天，她抬起头看着他，道声再见，并无多话。
　　他离去以后，她一如继往，每日早早起床买早餐，早早归家灭蚊杀虫。
　　是的，她送走了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却养成了生命中不更改的两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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