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天下（秦时明月）（卫聂）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⑤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摘自《鬼谷子·捭阖》

　　七国之乱时，秦君自商君变法以来，雄踞一方，大有吞吐天下之志。七国百姓连年征战，苦不堪言，圣人学者皆纷纷避世隐居，著书立说。

　　昔有圣人，于云梦山中采药，后结庐于此，从此自耕自读，避世不出。不知何时，有传言出，此间大能师承老子，自称玄微子。有人说是卫国朝歌人，刚过而立之年，又有人说是魏国邺人，花甲之年。更有传言，该大能有通天彻地之能，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修真养性，却病延年，服食异引，平地飞升。 

　　云梦山又做云蒙山，山峦叠嶂，翠屏相隔。山间谷地旧时称归谷，看似与别处山涧毫无不同，看似寻常，但山上奇门遁甲阵势排布，生门死门设置迷障，但凡误入山林者，便是当地樵夫也极易迷失方向。早年又误入猎户称，黄昏时分，瘴气弥漫不辨东西；入夜之后，战场厮杀之声犹在耳边，真是九死一生。

　　彼时七国之乱，时常有逃难避世者、或是意图拜师者不听劝阻闯入云梦山中，无一人复出，久而久之，此处便被人称作“鬼谷”，不复人烟至。“鬼谷”中所住之人，自然而然也被人称作“鬼谷先生”。

　　长平一战，四十万赵军被秦国小将白启悉数坑杀，据闻一连数月战场埋骨之处夜半哭声震天，飘出几十里地，闻者伤心。此一战之后，赵国再无可出之兵、可战之将，从此一蹶不振。其余诸国皆畏惧恐秦，却又不得不出使进贡，唯恐第一个步了赵国后尘。

　　云梦山中，一名须发微白的长者掐指推演卜卦一番，那命中注定拜入鬼谷派的二人，皆已现世，各受磋磨，时机已到。老者微微一笑：“破军星入兄弟宫，也是老夫出山收徒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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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国自长平一战之后一蹶不振，榆次等地接近陷落，秦赵交接户籍，赵人人人自危，大街之上不敢奏赵乐饮赵酒，唯有教坊仍旧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鬼谷先生根据卜卦之术推演方位，第一颗将星出自晋中，一路寻来，寻得应卦之人时，单看那一双清明之眼，便知应了那句卦词：破军者，纵横天下之将。

　　盖聂在长平之战中先失父兄，再离故土，不知是遭逢大变，还是生来寡言，入得鬼谷之后并不多言。鬼谷子时常忧愁，鬼谷门下多以口才见长，昔日祖师出关弟子中，以雄辩之士居多，无论是苏秦、张仪还是庞涓、孙膑，皆是能以一言兴天下、或以一言乱天下之辩才，如今自己收了一个锯了嘴儿的葫芦，怎一个惆怅了得。

　　惆怅归惆怅，传道授业解惑并未落下。
　　盖聂资质超群，过目不忘，在榆次之时萌父兄开蒙识字也读过孔孟之书三两本，但后来强秦来袭，家园故土再难平静，动荡岁月中，百姓流离失所时，举家搬迁时只能带走细软刀币米粮，竹简书册太过沉重，还得雇佣驴车来驼，逃难之时小妾庶子人都不能带齐，更别说这些不能吃穿用度的东西了。盖聂记忆中大多数时候都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无缘窥天之径。榆次沦陷为秦国属地之后，赵国旧民能跑的都跑了，不愿意跑或者跑不动的，日日胆战心惊。

　　盖聂一朝入得鬼谷顿觉如鱼得水，纵使茅舍简陋，竹床素餐，鬼谷中事事皆需亲力亲为，但那一屋子网罗天下学派的竹简却是如同天籁金石一般珍贵无双。鬼谷子从打坐行气开始教授盖聂内功，日间则令盖聂可以随意进出堆放竹简的房间。盖聂每日晨起打坐行气，再烹煮朝食呈给鬼谷子食用，饭毕，鬼谷子时常指点考校盖聂功课，接着就是盖聂入书库的读书时间，如有疑惑，晚食之后再师徒对答。

　　盖聂入鬼谷之前并无功底在身，但习武速度却让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如是不过大半年，所习纵剑术以初具雏形。

　　鬼谷与外界因阵法隔绝，外观不过寻常山间谷地，然而入得谷中却时内有乾坤，一眼望去是黄沙千里，仿佛置身边陲北疆，空阔的黄沙地上无法掩藏任何潜入的意图，视为第二重屏障。

　　在那谷中，只有一间茅舍，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槐树。
　　乱世中的孤独与平静，是一种躲避，也是一种幸运。

　　谷中生活清寡，如果一线溪水涓涓细流。读过书，练完功，盖聂别无去处，靠在树上仰望星空，他进入正在研读阴阳家《邹子终始》，书册历经战火残缺不全难亏全貌，但其间“大九州说”和“五德终始说”发人深省。
　　盖聂白日读书，夜观星辰变换。再隔数十日，贪狼入庙临兄弟宫，会左辅、右弼、天魁、天钺，主弟兄和睦，在接下来的三十又六个月中，与破军星适逢其会。

　　盖聂尚未读完《太公六韬》，鬼谷子果然再度出山，临行前寥寥数语交代盖聂修为尚浅，不可随意出谷。
　　盖聂恭敬听训之后对鬼谷子拱手行礼：“请师傅放心，弟子微末，只知此去往南，有刀兵之相。”
　　鬼谷子呵呵一笑：“虽是皮毛，也是进益。韩有天下利器，陆断牛马，水截鹄雁，为师此去，的确是为了这世间杀器。你既酷爱推演星轨，可辅之以《太公兵法》。相星之术辅之以兵法，可成将才；若无兵法佐之，免不了沦为神棍。”
　　盖聂深鞠一躬：“弟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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