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幢楼都是非人类

　　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块二十年前丢掉的宝石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档案里虽然附上了宝石的照片——一块硕大的蓝宝石，但是楼关现在住的这个城市，众所周知S市别的不多，出了名的经济发达富人扎堆，最有钱的那几家，谁家里找不出几块蓝宝石。
　　况且兜兜转转二十年过去，万一弄死了个什么人，别的不说单是欠下的因果就够喝一壶的了。

　　楼关抖抖照片，问道：“什么时候要把人找回来？”
　　“您等等啊。”工作人员在手机上啪嗒啪嗒敲击一会，道，“交流大会还要开十五天，结束之前找回来就行。”
　　他又补充道：“鬼界的十五天。”
　　也就是十五年，楼关撇嘴：“你们还真不急。”
　　“唉，您又不是不知道。”工作人员摊手，“这年头厉鬼啊，不值钱。”
　　楼关笑：“这倒是。”

　　伴随着人口增长厉鬼数量也暴增，人类比起往年浮躁的多，变成厉鬼的比例也大大提升，人不值钱，厉鬼比人更不值钱。
　　可以说要不是因为担心牵扯到外交问题，可能根本就不会让楼关去找。

　　涉及到鬼怪类的东西，还是得动用楼关家里的祖产。

　　从书房最东角向西走，走至正午十二点书柜阴影所在的位置，掀开上面的羊毛地毯，就能看见通往地下的暗门。
　　沿着旋转蜿蜒的楼梯一路向下，眼前是偌大的地下室——东边是占据一整面墙的药柜，柜子旁边的实木桌子上，一整套制药工具整洁干净，仿佛从未动用过。
　　紧靠制药桌，一张书桌安稳立着，实木的桌子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不过因为主人用得爱惜还算牢靠。
　　其余的空间，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柜子，柜门紧闭看不见里面。

　　每一次走到这里，楼关眼前总是能看到那个幼小懵懂的自己，被父亲牵着，在这里一遍遍记诵熟悉那些知识。
　　什么柜子里装着什么，神神秘秘的器具的用途，用法，原理，每一种药材的药性，保存，组合，各界复杂混乱的关系，妖物的弱点。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墨汁混杂着油脂的味道，轻易唤醒了尘封许久的记忆。

　　从自己十八岁那年离家出走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吧。

　　楼关把书桌上的骨质项链拿起，花纹已被摩挲得看不清晰：“好久不见啊，老爸。”
　　那个古板的老头子，给他留了多少次信息，手机从来没敢变，搬家必定要把地址告诉他，自己都主动低头服软了，还宁肯对着项链睹物思人，也不肯和自己聊聊。
　　挂坠的正中，是一个篆体的楼字。
　　楼家世代相传的护身符，离开那天被他扔在家里，没想到还有再戴上的一天。

　　把项链套在脖子上，楼关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应该是……从前往后数第七个柜子，从左往右第三列，从上往下第十格，柜门上刻了一个圆环。

　　柜子里静静躺着一卷地图，泛黄发皱。
　　摊开地图，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因为年代古老的缘故，上图标注的还是旧时山山水水的名称。

　　想要当好一个楼管，首先，你不能怕疼，其次，你不能晕血，最后，要有随时给自己一刀的觉悟。
　　鲜血滴滴答答淋在纸面上，转眼就被吸得干干净净，与整座城市地脉相连接的图卷上，逐渐显出光暗不一的红点。
　　这是目前S市全部厉鬼的所在位置。

　　从抽屉里扯了点纱布裹好手上的伤，楼关摁亮桌上的台灯，翻开刚拿下来的古书——记录了从古至今所有在地图上出现过的厉鬼。
　　厉鬼这玩意不是地缚灵，会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只要不害人，收敛好那一身煞气也没谁乐意管。但是他们彼此还是会划出大致的领地，井水不犯河水。
　　这些厉鬼，全部都会被楼家记录在案。
　　至于害人的那一批，现在都在楼关身后的柜子里封着呢。

　　对照着手里的记录，楼关筛选掉了大部分的红点，只有三个还在地图上闪烁着。
　　第一个可以Pass，这个地方他没记错应该是个网吧，估计是哪个网瘾少年开荒到最后猝死在电脑前。
　　第二个和第三个凑得很近，几乎重合在一起，都在现在的东郊别墅区附近，而且十有八.九在一幢房子里。

　　自古富人家是非多啊，他翻出电话本，开始给警局的老熟人打电话。
　　“最近怎么样啊小可爱？”楼关语调轻快，翘起二郎腿。
　　“滚！”

　　“我听见打火机响了哟，又在偷偷抽烟？”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白奇奇你又不听家长话了~”
　　“再让我听见你叫我白奇奇，我撕了你！”白奇把刚点起来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心情十分不美好。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楼关笔尖点点纸面，果然抑郁的时候撩拨撩拨炸毛的，就会瞬间愉悦起来w
　　白奇是他爸介绍给他认识的，不知道什么种族反正不是人就对了，明面干着人民公仆的工作，背地里也给他们传传消息。
　　他们这行的重点就在于人脉，妖怪们管他们叫“桥者”，就是因为他们人脉四通八达，作为桥梁连接各界。

　　“我那是妈妈吗？”白奇在沙发上磨磨爪子，很想给他来一下，“虽然的确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
　　“不过要是让他听见你这句话。”娃娃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明天我就能在下水道里看见你的尸体了。”
　　“谁跟我说的他家爸爸龟毛心软看剧还会哭。”楼关毫不在意，“我死之前肯定不忘记拉上你。”
　　“滚！”白奇心虚地摸摸挠破的沙发套，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啥麻烦？”

　　楼关说道：“你帮我查查，最近二十年间东郊别墅区有没有厉鬼索命的痕迹。”
　　“东郊别墅区……”白奇皱眉，“靠近醉湖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楼关眼前一亮，“怎么，你有线索？”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奇站起身，从柜子里抽出档案，“严家你知道吧？”
　　“做房地产的那个？”
　　“嗯。”白奇说道，“严家老太爷最近死了，对外说是病逝，实际上是自杀。”
　　“自杀？那位可真不像。”打开电脑度娘一下，楼关啧啧，“看这风流程度，该不会是一朝雄风不在打击过大导致的吧。”

　　“闭嘴听我说完！”白奇忍不住掰断一支铅笔，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之烦的人类!

　　“严家老爷子是割腕自杀，这个死法和他十五年前死去的妻子苏白婉一模一样。我翻过当时的调查报告，苏白婉死前喝下过大量烈酒，而同样牌子的烈酒一样在严老爷子胃里发现。据我调查，这种酒已经停产很多年了。”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厉鬼索命。”楼关打了个哆嗦，调高了空调温度。

　　“最开始我们的怀疑对象是严家现任家主严枫眠，毕竟严家老爷子当爹那可真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白奇冷嗤，“气死了他的生母，也就是苏白婉，转眼又给他找了个后妈，外面小妈更是三五成群，给他添弟弟妹妹的速度快得堪比母猪。”
　　楼关记录的手一顿：“好歹也是姑娘，咱尊重点行不？”
　　“要尊重你去尊重。”白奇冷淡道，“对我而言都算是雌性，区别并不多。”
　　“可怕的种族偏见啊。”楼关感慨道，“我得庆幸你没跟我说在你眼里人类跟牛排没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白奇说道，“吃牛排老爹不会骂我，吃人老爹会抽死我。”

　　“行行行，你继续你继续。”

　　“但是严枫眠并不具备作案条件，案发时他正在英国出差，要不是接到我们的通知他根本不知道严老爷子死了。”白奇翻看着案情记录，“我们检查了他所有的通信记录，没有买凶杀人的迹象。”
　　“最奇怪的是，”他嘴角勾起一个笑，“严老爷子死的那幢房子太干净了，以他们家藏污纳垢的程度，屋子里连个小鬼都没有，你觉得可能吗？”

　　“厉鬼居所。”楼关把本子一合，“小可爱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爱死你了！”
　　“滚滚滚滚滚！”白奇把手机挂掉，被楼关的语气恶心到反胃。

　　过了不到五秒钟，手机又响起来。
　　“你又有什么事？”接起电话，他差点又掰断一支笔。
　　“小可爱要不你晚上过来我们好好讨论讨论呗，带好案情报告，你那么善解人意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大好人么么哒！”
　　电话挂断了。

　　“啪”
　　这一支笔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朋友一生一起走~不坑你啊我坑谁~一句话~气炸肺~”楼关把笔记整理一遍，收好东西，走出地下室。
　　准确的说爬出比较靠谱。
　　不知道亲爱的少昊现在在干什么呢，早晨没有和他说早安，不知道有没有难过的哭出来w那张小脸蛋要是挂满泪水，眼睛红红的，鼻头红红的，浑身上下都红红的~
　　口水控制不住泛滥啊~

　　少昊突然感觉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
　　这种不祥的预感，是谁又惦记上他了。

　　冷酷地将手上的文件打回去重写，抬眼男神的剧正好到高潮部分，忍不住揩揩眼角。
　　男神演的角色怎么能那么惹人怜爱，身世坎坷孤独终老，分分钟让人想要潸然泪下。

　　路过总裁办公室的重明看着毕方偷窥了半小时，期间唉声叹气忧心忡忡，便问道：“怎么了？”
　　毕方抬头，眼泪汪汪：“自从族长开始关注那个叫楼关的，就变成精神分裂了啊QAQ”
　　重明摸摸他，语重心长：“族长高兴就好。”
　　“我知道QAQ”毕方泪如雨下，“但是族长越来越不正常我好害怕QAQ”
　　“放心。”重明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说话表情符号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日头西沉，楼关准备好最后一份用来贿赂白奇的点心，脚步轻快地走去值班室。
　　今天的少昊一定也会很诱人吧。
　　“工作顺利吗？”靠在门边，他帅气地眨眨眼。
　　这美好的大长腿，这禁欲的风纪扣，上下滑动的喉结也很性感，这个小妖精~
　　他舔舔唇，笑着看向有些局促的少昊。

　　“还好。”少昊点点头，侧过脸去。
　　男神居然冲他抛媚眼！
　　那个眼神！
　　眼神！
　　把持不住！
　　他感觉自己又想爆尾羽了。

　　“……父……亲……”迟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一身警服的娃娃脸青年满脸惊异，就像被父母抓到在网吧打游戏的学生。
　　少昊回头，也有些诧异：“穷奇？”
　　楼关左右来回看着他们两人，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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