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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天闷闷沉沉的,时不时落下一道闪电。它说:你们终究会错过。
王子从来没有错过公主。只到午夜十二点的魔法,他们本应错过,但公主留下了水晶鞋。时钟响了十二下,公主离开了。王子想要寻找他的幸福,他找到了公主,找到了幸福。他们没有错过,继续着幸福的童话。
只是童话而已。
因为现实不是童话,所以,该错过的还是会错过。
凌零并不怎么讨厌下雨,因为她在下雨天遇到了蓝澜。
秋天还是经常下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凌零现在就没有想到会下雨,教室里也没有多余的备用伞。早上的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晴天来着的。
傍晚的时候天就暗下来,然后开始照例的闪电,雷声,昏暗的云层,雨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落了下来。没过几分种就在眼前连成一道水幕,看什么都迷迷糊糊的,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些朦胧的灯光。
教室的门已经关了,凌零看看外面的雨势,叹口气,还是先去那开着灯的地方借把伞再回去吧。
凌零走进水幕,雨在她周围描出模模糊糊的轮廓线。狂野的风在耳边嚣叫,如利刃一般划过她的脸颊,雨珠纷乱地撞进眼睛,又涩又痒的感觉,叫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她只是认定了迷蒙中的那灯光,顶着风向那里走去。
是一间不大的教室,凌零记得自己没来过这个地方,虽然这里毫无疑问是在学校里。犹豫了一会儿,凌零还是推开了门。
左侧的两架用蓝色的布罩着的黑钢琴煞是显眼,眼尖的凌零更是在扫视了屋子一圈后发现左边的墙上还靠着一把伞,而完全忽略了这里的另外一个人。
“咳咳。”干净清爽的男声,“这位同学有什么事么?”
凌零猛的抬起头,看见了角落里坐着的男生。干净的校服,还算帅气的脸,金棕色的短发,深邃的黑眼睛正“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呃?我…我希望可以借一把伞,嗯,如果可以的话……” 凌零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到了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嘴唇,教室里只有一把伞,显然那个男生也准备回去的样子。唉…凌零决定牺牲一下她的衣服和书包,跑回家去——她开始庆幸自己家离学校并不远。
后面的男生说话了:“你家离学校近么?”
什么意思?鼓励她跑回去?“走过去十分种。”
“哦…那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她听错了没有?
和刚才相比,雨势明显小了许多,风也弱了下来,两个人慢慢地走向凌零家的方向,撑着一把伞,一时间无语。凌零觉得她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打破这奇怪不明的气氛。
“喂,那个,那间教室是作什么用的?”
“嗯……原来是钢琴社活动时的琴房,后来因为经费的问题就闲置在那里了。”
“你会弹钢琴?可以教我吗?” 凌零是极喜欢钢琴的,却无奈找不到一个好老师。
“这个……再说吧……”那个人怎么总是说得云淡风清。
“嗯…我叫凌零,高二(1)班,你呢?”
“蓝澜,高二(4)班的。”
“哇,我们的名字两个音都一样呢!”
“是啊,看来我们还是蛮有缘的。”
“嗯,我到了。”
“走好!”
“再见。”
凌零到了家之后,发现蓝澜仍站在那儿。他对着窗口的凌零笑了一下,走出了她的视线。
第二次碰到蓝澜的时候,大约是在快要入冬的时候。
那一天之后,凌零几乎每天都要去那个琴房转悠,摸摸钢琴,赞叹几句。然后就转身走人——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会在那里碰到蓝澜是绝对纯粹的意外。
周四下午有两节自由活动课,说白了就是没课了。凌零自然是晃悠到琴房去了。打开门的时候,她看见了蓝澜。
那个人一如她之前看到的那样干净利索,坐在窗边看天。他转过头来说了句“你好”,然后嘻嘻地笑,露出很漂亮的牙齿。
然后一个念头飞快地在凌零的脑子里形成,它的速度那么快,以至于凌零来不及考虑结果,她走到他身边,弯下身子说:“呐,蓝澜你会弹琴吧,弹一首给我听吧?求求你了啦……”
也许是因为蓝澜被她缠得头晕了,又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苦笑着坐到钢琴前,掀开盖子,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手指落在那些交错着的黑键白键,有音乐随之流泻而出。
凌零坐在蓝澜原先坐的窗口,钢琴和蓝澜在她的左边。她转了转身子,看向蓝澜。好看的侧脸,干净的校服,眼里满是认真和不苟。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起伏迂回,曼妙的音乐被他诠释得如此到位。
凌零觉得自己仿佛处在声音的波澜上,随着乐声沉浮,那钢琴的声音是天上赐予的礼物。初冬的阳光从窗口泄了进来,落在蓝澜的额发上。凌零眯起眼睛,看着那缕碎发在阳光下闪现成金棕色。她笑了笑,蓝澜的发闪着金棕,钢琴的蓝色布罩更加淳蓝,仔细嗅一下,空气中还略有清漆的味道,阳光铺了一室金色,蓝澜在那里弹琴,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曲子很长,弹了一刻多钟。完的时候凌零跳起来大叫说哇太好了蓝澜你做我的老师吧。蓝澜愣了一会儿说可以啊我无所谓。
然后凌零在每周四下午活动课的时候名正言顺地跑去(4)班把蓝澜拖去琴房练琴,蓝澜也每次坐在教室等着凌零,笑着跟在她后面去琴房,手把手地教她弹琴,惹得一干八卦王一看见他们就大叫“呀呀真是暧昧啊!”
接下来小道消息传得速度之快犹如飞毛腿,一眨眼几乎整个高二都知道了(1)班的凌零和(4)班的蓝澜每个礼拜都在秘密约会,只可惜两个当事人一个毫不在乎,一个模棱两可,完全没有听到谣言后应有的反应。
凌零想,大概自己喜欢上蓝澜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多一点。他们之间的平衡被一个叫蓝若的女生打破了。
凌零记得自己知道这个人,蓝澜说过这是他的妹妹。蓝若跑到他的面前,抓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恳求地说:“凌零…你不要辜负哥哥。”凌零觉得奇怪的时候,蓝若继续说下去,“哥哥他…遇到你之后快乐了许多。他在之前一直都没有真正快乐过,他刚在一年前查出先天性心脏病,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以为你知道的…所以……”
凌零听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算什么?剩下的时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我…我想我会的…”她几乎是颤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蓝若忧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后离开了,流下凌零一个人面对自己混乱的思绪。
又是活动课的时间,凌零破天荒地没有去(4)班拉蓝澜,独自到了琴房。
打开门的时候,她以为她看到了幻觉。——蓝澜就像她第一次看到的那样,坐在靠右手边的窗户旁,看着略显昏暗的天空。
他说了声“你好”,他转过头来,他嘻嘻地笑,他露出漂亮的牙齿。凌零看得有些恍惚。许多人的声音在她的脑中纷飞。然后,她像一下子被点醒了一样。她喜欢他。这份感情被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她像往常一样练习,心里却为这个发现而激动不已,一个小时的练习过后,蓝澜笑着看向她,对她说:“你看…下雪了。”
真的,外面的雪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来,眼前的一切已经覆上了一层簿簿的白,看着略略有些刺眼。凌零很少见雪,她向着那纷扬的雪花伸出手去,丝毫不顾忌外面冷洌的寒风。
最后还是蓝澜把她的手拽回来的。他握住了她的手。
凌零觉得有细小的暖流从指尖传递到全身,她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抽走了手。紧接着蓝澜温和的声音在模糊不清的气氛中响起:“对弹钢琴的人来说,手可是很重要的,不可以冻坏它喔。”
凌零看到他略有落寂的笑容,她明白她错过了什么。她要抓住它。
“呐,蓝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话,你怎么办?”
“你不必同情我…。蓝若告诉我说你知道了。”
“我没有同情你。同情和喜欢根本是两吗事。”
“那,我不需要如果。”
凌零咯咯笑起来。是的,“我喜欢你”这句话是不需要如果的。
不知是上天无情,还是作者无良(……),蓝澜的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我要回去一次。”蓝澜挂了手机,对凌零笑了笑,离开了。
凌零看着他慢慢地走向雪地的背影。她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对他说再见。
没关系的。她想。总有一天会补回来的。包括那句“我喜欢你”。
只可惜,有的时候,事与愿违。
他们错过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凌零再也没有得到过蓝澜的消息,她没有见到他。去(4)班问的结果是他请了病假没来学校,蓝若又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凌零有些慌了,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星期四中午,她被蓝若叫了出去。
“对不起,凌零。这几天哥哥一直都在接受治疗,准备手术。”蓝若躲闪着凌零的目光,“他叫我不要告诉你,他怕你担心。”
凌零安下心了,不按消隐的无影无踪。“结果呢?”
“嗯?啊…嗯……这个……”蓝若的声音越来越轻,还夹杂着哽咽。
不安“腾”得一下子窜回来。凌零有些害怕起来,她甚至有些希望蓝若不要说下去,危险的预兆。
“手术…没有成功…”蓝若嗫嚅着,她的脸色惨白,嘴唇狂乱地抖动着,“哥哥他……”
不可能。凌零看着蓝若把脸埋进手心里哭,她注意到她的右臂上有一块黑纱。
——这是梦吧这是梦吧这是梦吧这是梦吧……
凌零慌乱地夺路而逃。
这一定是一个梦,一个恶梦。凌零一边狂奔一边想。等到她醒过来之后,她会发现她还在和他一起练琴。凌零停下来,发现她靠在琴房的门口大声喘气。
深秋的傍晚,猛烈的雨势,嚣叫的狂风,迷蒙中的灯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琴房。干净清爽的男声,他要送她回去,他说他叫蓝澜,他说他们很有缘,他在她的注视下打着伞缓缓离开。他留下一个雨中的背影。
凌零走过她所熟悉的琴房的每一个角落。她走到钢琴前,她想也许她需要发泄一下。
初冬的下午。琴房里的意外,他坐在那里看天。他在弹琴,认真不苟的眼神,修长的手指起伏。阳光泄进来,他的头发略显金棕。琴房里一室的金色,空气中淡淡的清漆味道,钢琴的乐声犹如天上赐予的礼物,她相信那是上天的杰作。
指尖传来些许轻微的痛感,凌零发现指尖弹的是蓝澜第一次弹给她听的曲子。眼泪不受控制,沿着脸部的曲线滑下来,压抑着的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再也弹不下去了,伏在钢琴上失声痛哭。
略显昏暗的天,纷扬的白,簿簿的银色刺眼。他握住了她的手,从指尖传递到全身的暖流。错过了的机会,她想抓住,落寞的音容,没有说出口的我喜欢你。事与愿违。她来不及说再见。
这一次,他们真的错过了。
凌零和蓝澜是两条无限延伸的直线。应该发生些什么的,他们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但终究却还是错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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