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人，她是个大英雄（gl）

　　周思渺五岁那年的冬天特别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她发育得比一般孩子慢，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眼睛却如龙眼核一般又大又圆。当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高大的椅子里，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在方家偏爱女孩的传统下，周思渺被宠成了小公主，一大家人排队轮流把她抱在怀里。从出生起，周思渺双脚沾地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学会走路的时间也比普通孩子晚得多。

　　除夕夜里，她被爷爷抱在怀里，坐在首席上。哥哥们捧出顶钻石王冠，戴在她头上，齐声说：“渺渺，新年快乐！”

　　窗外火树银花，绚烂的礼花朵朵盛开，把夜空照得透亮。

　　周思渺穿着粉粉的公主裙，王冠流光溢彩，苹果一般的小脸洋溢着天使般的笑容。

　　厨房的佣人端来专门给她包的小饺子，大拇指节一般大，拿蔬菜汁染了色，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

　　方茂源把碗拉到自己面前，以一种极其宠溺的口吻低头跟怀里的小人儿说：“你看这小饺子，多好看呀，来尝尝。”

　　小小的周思渺怀里抱着个洋娃娃，乖巧地被喂下一碗袖珍饺子。

　　方茂源心满意足，想给他的小公主更好的礼物，于是问：“渺渺，新年有什么愿望？”

　　周思渺咬住下唇，圆圆的眼睛显露出迷茫。

　　“你想要什么爷爷都能帮你实现。”方茂源鼓励地说。

　　周思渺歪着脑袋努力地想。最近哥哥们给她讲了很多童话故事，她听到了斩龙的骑士，骑白马的王子，知道他们是厉害的英雄，能打败邪恶的坏人和怪兽，救出善良的公主，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于是她眨眨眼，握紧小拳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嫁给大英雄。”

　　全家人闻声一愣，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家渺渺是个小公主，当然只有大英雄才配得上。”方茂源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替她把王冠扶正。

　　童言无忌，美好的除夕夜其乐融融，谁也没有把周思渺充满童心的愿望放在心里。即使是周思渺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梦想成真。

　　***

　　萧牧九岁时活像头小豹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整日跟大院里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追猫逗狗，爬树抓鸟，把整个军区闹腾得不成样子。唯一安静的时候，就是她在书房看那些英雄传记时。

　　她总是抱着本字典，神情严肃地翻看那些泛黄的纸页，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停下来查一查，然后接着看。她看得很慢，很认真，碰到她特别喜欢的人或者故事，她还会反复重温。

　　她很痴迷于这些故事，常常陷进忘我的境界而听不到家人喊她吃饭。直到萧家妈妈走进书房里喊，她才从书里的抽身出来。

　　夹好书签，把皱折的页脚仔细展开、抚平，放回柜子里，萧牧这才走去餐厅。

　　萧震正在客厅接电话，每个节日都有很多他曾经的下属或者老战友打过来拜年，一打就是老半天。

　　萧牧路过时看了眼，她爷爷退休后一直情绪不高，只有在这种时候精神气特别好，肩背挺直，满面红光，眼睛里全是光彩。

　　他只能跟为数不多的战友在电话里怀念当年的峥嵘岁月，而他并肩征战沙场的战友也上了年纪，每年都有人无声无息地故去。于是她的爷爷，一位曾为共和国浴血奋战的老将军，也一年比一年沉默寡言。

　　英雄白头之痛，年幼的萧牧还不了解，她正处在热血澎湃的年纪，只对强大的人和力量感兴趣。

　　萧牧走进餐厅，萧妈妈已经把饭菜摆好，胖乎乎的饺子冒着热腾腾的白汽。

　　“我爸今年又在部队过年？”萧牧问。

　　萧家妈妈脸上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她换上温柔的笑容，点点头说：“明年他会在家里陪你的。”

　　萧牧不相信这句承诺，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他有时间的话，多陪着你就好。”

　　萧家妈妈尴尬地愣住，然后借口盛汤离开了餐桌。

　　萧震终于打完了电话，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席，萧家妈妈赶紧倒了盅白酒递过去。

　　“过年嘛，要痛快喝酒，这个酒盅太小，给我拿个碗来。”萧震今天特别高兴，花白的头发都梳得光亮。

　　“爸，您高血压，还是少喝吧。”萧家妈妈犹豫着不起身。

　　“不怕。”萧震见她不动身拿碗，就把酒瓶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用小酒盅自斟自饮起来。

　　萧牧捧起装满饺子的大碗遮住半张脸，飞快地往嘴里扒拉，她想快点吃完回书房，她正看到精彩的部分，急于知道那个只身炸敌营的小战士有没有成功。

　　窗外有一群喝多了的士兵，扯着嗓子吼歌。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洪亮的声音带着深沉的热爱，和沸腾不止的青春热血，在声声爆竹里，穿过院子，飘进每个人的心里。

　　萧震闻声有所触动，苍老的双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一百年了！从甲午战争到现在，我们打了无数的仗，失去了数不清的亲人战友，才得到现在的安稳太平。

　　“爷爷，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萧牧边吃饺子边问。

　　萧震看着面前面孔稚嫩的萧牧，看着这座灯光温暖的家，看着窗外夜空里绽放的礼花，心绪掀起波涛。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我们的脚下埋着烈士的遗骨，我们的国旗浸满同胞的鲜血。如果有一天，共和国再次需要我，那么为了和平，我将第一个站出来，为国为家，抛头颅撒热血，在所不辞！

　　萧震深吸口气，慢慢呼出。“国泰民安。”

　　“嗯？”萧牧眨眨眼，没听懂。

　　萧震神情庄重肃穆，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的愿望是，国泰民安。”

　　萧牧这次听懂了，她抿起嘴，敬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萧牧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眼睛闪烁着信仰的光芒。她郑重地说：“我想成为一名英雄。”

　　萧震的眼神明显震了一下，他放下酒盅，有力地按住萧牧的肩膀。“好！不愧是我的孙女！”

　　***

　　周思渺刷了碗，收拾好厨房，弯腰费力地把玄关那堆包裹推进书房。她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一件件地拆包装。

　　最大的那个箱子里装着未组装的婴儿床配件，其他小箱子里是婴儿服、小玩具、尿布、奶粉之类的。

　　周思渺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堆东西，这才到哪儿，哥哥们就给她送了这些。今天可是除夕啊，他们竟然连一件礼物都没给她准备。

　　有了小公主，自己就变成老太后了啊。周思渺一半甜蜜一半忧伤地自嘲着，把纸箱合上，堆到角落里。

　　起身看了书柜，拉开柜门，把萧牧的英雄模范奖章和立功奖章从盒子里取出来，在显眼的地方整齐地摆了一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周思渺走进卧室，看到萧牧坐在被窝里，怀里抱着碗冰糖苹果，一勺勺地吃着。

　　“会酸吗？我怕太甜，挤了点柠檬汁放进去。”周思渺从另一侧爬进被窝里。

　　“挺好的，酸酸甜甜。”萧牧舀了一勺，送到周思渺嘴边。

　　周思渺尝了口，眉毛眼睛一同皱了起来。萧牧现在真是能吃酸啊，她默默感慨。

　　每个台都在放春晚，周思渺选了个最清晰的频道，靠着靠枕软下身子。

　　萧牧吃完了糖水，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

　　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两人刚吃了晚饭，躺在热腾腾的被窝里，看着春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句话估计会成为明天微博的热点，你说是不是？”周思渺等了等，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萧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歪在一边，胸口缓慢地起伏。

　　她最近总会觉得疲倦，睡的时间也比以前长很多。

　　周思渺轻轻地扶住她的脸，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电视静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

　　当指针走过零点，全场主持人一起恭贺新春时，萧牧已经睡得很熟了，呼吸绵长深远。

　　周思渺慢慢转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新年快乐，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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