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养了四只鬼

　　唐糖坐了下来。
　　自从上次竟然让四只小鬼杀了人后，除了定时喂养过一次，她再也没有唤过他们出来。但是现在，她动了动心神。
　　四只小鬼即便还在她背包中的盒子里，但是只要她有了意动，在方圆几里之内，他们还是会循着她的气味而来。
　　唐糖闭眼坐了下来，放空了脑中所有所思所想，唯有四只小鬼。
　　果然不过一刻钟，她的手心慢慢涌出了四滴血，随着血珠冒出，四只小纸人已经立在了她的手心。

　　“我要走出这个地方，带我去找到夏阳。”唐糖轻声。
　　甲乙丙丁相互看了一眼，随着她和他们的融合越来越好，从受过小米的攻击过后，他们也正在慢慢失去那个所谓的语言功能。而这一点也是唐糖一直不解的地方。
　　老甲点了点头，他一下跳出了她的手心，随之后面的几只小鬼也如是。

　　一点一点，她手心的血像是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力量，而她的眼睛也慢慢涌上了红色，眼前的黑暗仿佛已经变成了白昼。
　　她的面前竟然看到的一条白雾茫茫的路。方才所见的四户人家依然分散在路的两边。
　　然而四只小鬼跳跳跃跃，他们并没有沿着唐糖先前的路走，而是沿着左边第一户人家直行。
　　那条路就在那栋房子下面，房子与路之间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墙。

　　四只小鬼却像是走平地似得，丝毫没有任何潘越的样子。
　　唐糖傻眼了，这两米高的墙，她怎么爬过去啊，她是练了点防身的东西，但是徒手翻墙这种事，她没练过啊。
　　她站在墙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过去，想要绕过去这道墙，却发现这道墙竟然很长，唐糖走了几步，发现她只要在那条路上走，这道墙就依然会在。侧眼去看第二家，似乎就在拐弯处，可是过去一看，这堵墙依然还在，而右边依然如此。

　　而甲乙丙丁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迟疑，见她要沿着路走，最小的小鬼丁竟然返身爬回了她的手上，唐糖看他。
　　他指了指墙，又要像方才一向爬到墙上去。
　　唐糖简直有些抓狂了，只得试着往上跳，想要伸手抓住那道墙，却不想那墙滑不留手的，她根本没有着力点，摔在地上，一鼻子的灰。

　　一边的小丁只得又爬上她手心，而另外三只小鬼就站在墙壁上，静静看着她。
　　唐糖有些沮丧，“你们怎么就不会在我脑子里面说话了呢？”
　　四只小鬼听到她的话，都默然站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唐糖坐在墙下，想着该如何翻过这道墙。小丁扯了扯她的手，低头掌心他所对应的那滴血慢慢在变多。

　　唐糖只觉头有点晕，她变得有些渴。
　　鬼使神猜之下，她想起了梦中陷入沙漠中时这几只小鬼的话，你的血能救你。
　　我的血能救我？是的，我的血能救我。
　　她站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掌心的血，那血顺着指尖滴在了地上，唐糖抬眼，只觉眼前雾气慢慢散去，清明一片。

　　白墙周围的四栋房子依然还在，可是白墙似乎自动生出了梯子，她一脚踏了上去。
　　墙依然还是墙，梯子却只是幻觉，可是唐糖踏在墙上，这墙不再是向上，不再是立体的物体。它们仿佛和她所见的任何一条路一样，墙上的纹路变成了道路上的拐湾，立体的墙变成了一条弯路。她顺着这条弯路走，和走任何一条路都没有区别。

　　唐糖心下生出惊异。随着她最后一脚，那道墙便落在她身后。
　　眼前依然还是白。
　　甲乙丙丁重新爬到她手心，小丁在她掌心微微跳了两下。
　　唐糖回头，那道墙依然还在，可是随着一声响动，眼前的白墙却慢慢倒塌。不过才瞬间，已经只剩灰烬。
　　唐糖低头，“你是要告诉我，我见到只是幻象？”

　　小丁没法回答，可是他在她掌心又连连跳了几下，就连其他三只都如此。
　　唐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丁，依然和一篇纸没有区别。但是唐糖却觉得全身都涌上了一股温暖之感。
　　她想，自从开启血咒后，除了开始的反噬，这几日她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想来她和他们彼此都已经开始和解了。

　　她眼中的红色慢慢散去，眼前的白慢慢变成了黑暗。
　　四栋房子并非四栋，只有一栋，正是她现在站立的地方。这一栋说是房子，其实也不尽然，这是一间祠堂，里面有着幽幽灯火。
　　慢慢走近，空气中还有烟火味。

　　门前一对小石狮，穿过祠堂的第一道门，唐糖看到空旷的庭院，左右两边各有天井。往前再走几步，跨过台阶，进了前厅，左右厅柱上了刻有长联，再往前去，便是中厅，全落地的木板墙，上面挂有木匾，匾额下方还有一副木板花屏。

　　水墨山水间一栋房子前，两个穿着古时衣服的男女相对而坐。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这样的画出现在祠堂中间，倒是很特别，尤其特别的是画中的男女虽然是相对而坐，目光却都不在对方身上，均在身边房子侧面的井水边。
　　那井边还有开着的桃花，灼灼其华。

　　唐糖心下暗惊，这幅画画的和方才她看到的那桃花树下可十分相像。
　　再往上看，木墙底板上上刻有文字，文字记载有各人姓名官职。想来是记录了族中子孙的，唐糖扫了一下，均是姓凌，想必是凌家家庙了。

　　墙的后面是天井，木板墙后面各有一道门，唐糖跨过门，便见到了后厅，后厅有神系，神戏十分精致，钓友隔扇，精巧秀丽。其中神系内的中间最上断安放得有神位，凌氏始祖言德。旗下有各种排位。排位下面都有各种香烛。

　　唐糖往下细看，却见最后，最新的排位，凌飞二字特别触目，而这排位前，一炷香鸟鸟燃着。
　　那香燃得很慢，味道很淡，但是隐约中却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唐糖忍不住稍微退了两步，去细看那炷香，不知为何，那香往下滴落的虽是香灰，但是味道让唐糖有些反胃，寻常的香烛根本不会如此。

　　唐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这一炷香很长，有拇指粗，唐糖试着拔了拔，有些重量，最奇特之处竟然有油从香烛中流淌出来，唐糖缩回手。
　　细微之下，唐糖竟然看到了一丝血迹。
　　这对香烛竟然是用油和血混合制成。
　　这是谁的血？

　　她知道自己的四只小鬼对血有着天然的敏感性，不同的人，血的味道不同。
　　唐糖闭眼。
　　脑子慢慢放空，只剩这血腥味侵蚀大脑，如果四只小鬼曾近闻过这血主人的味道，她便能知道。
　　而慢慢地，脑中慢慢涌现的竟然是凌之平三个字。

　　唐糖心惊，将香烛放下，赶紧往外走。却不想听到外面竟有细微的脚步声。
　　唐糖无奈，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躲处，见到神熙下方还有一张方桌，方桌上盖有白色的桌布，唐糖只得猫着躲了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先前很轻，唐糖以为只有一人，却不想竟然有两人，其中一人的脚步要更重一些。
　　脚步声停在方桌前。
　　先前并没有说话声，想来实在鞠躬。
　　后来只听到一声很轻的声音，“凌飞，凌家竟然让你进了家庙，真不容易。”
　　那声音赫然是叶寒的。

　　“凌飞自然是凌家人了。”另一个声音，很淡。
　　唐糖心下不由一惊，这说话的人竟然是夏阳，这两人竟然？
　　叶寒的声音继续响起来，“凌飞，你爸爸明天就来了。你可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凌飞，我真希望你能喜欢这个结局，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想来也不会赞成的。”
　　她说着这话，竟然丝毫不担心身边的夏阳。
　　而很显然，夏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悲伤之情，只淡淡的说了句，“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事。”
　　随后两人再没有了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两人脚步声远去，唐糖才从方桌下钻出来。
　　身上竟然有了一身汗。
　　唐糖匆匆往外走。
　　出了祠堂，竟然有些恍惚。那对香烛，凌之平的死........
　　祠堂外面是个空地，不同于方才她来时的路，一条并不太宽的石板路正在祠堂正前方。唐糖沿着那条石板路往前走，半个多时辰后，竟然到了那桃花井水边。
　　不远处凌家的法事还没有结束，唐糖甚至还听见了哭声。

　　唐糖慢慢往宁姐家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个男人正从祠堂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夹着一根半灭的烟。月光照着他的侧脸，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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