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柯南之人在征途

　　沙罗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深秋，她站在平谷宅门前时的感受。

　　古朴威严的大宅，宽阔的庭院，池水上僧都与石头撞击时幽幽的声音。这一切，都让这个刚从现代化都市纽约来到此处的孩子极度地不适。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攥紧了手中不大的包，看着大门旁边写着“平谷”二字的牌子，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沙罗回头，发现是她的叔叔，平谷伊政。这个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医生朝她笑笑：“沙罗，我们到家了。”

　　彼时，沙罗虽然抿着嘴对着他笑笑，心中却是愈发茫然。明明当时天气很凉，可是她的后背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只是觉得面前的大宅非但没有显得亲近些，反而更加疏远，像是多了一层冰冷而坚硬的膜。

　　而这种感觉，在见到这所宅子里的人时，变得更加清晰。

　　坐在首位的老人年逾花甲，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只有少少的几根银丝，他的腰杆绷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单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这个老人正是沙罗的祖父，前东京警视总监平谷清正。

　　平谷清正在向沙罗提问的时候也毫无保留地释放这种威压，以至于太过紧张的沙罗回答得结结巴巴，事后更是连他提了什么问题都记不太清。

　　平谷清正看着这个孙女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从小在美国长大，上小学后更是没有回到本家过，直到前一段时间，父亲也去世，在叔叔的帮助下打点好美国的事务，这才回了日本。可是现在看来，在美国的经历并没有让她成长得足够优秀，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让一生刚正强硬的平谷清正十分不顺眼。更何况……

　　想到某件事，平谷清正皱起了眉头，让一旁的儿媳小百合带沙罗去她的卧室。

　　平谷小百合三十多岁，纤细窈窕，风韵犹存，笑起来十分亲切。作为家庭主妇，她管理着这所大宅中的一切。在她的带领下，沙罗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卧室里布置得十分简约，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就是很普通的和屋。与此相对的是，平谷家相当大方地给她买了一台新电脑。

　　对此沙罗并不惊讶，早在美国的时候，平谷伊政就问过她理想的电脑型号。她只是没想到，平谷家能这么爽快。

　　“谢谢婶婶。”沙罗笑了起来，眸光温和，却依旧与小百合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小百合倒也不在意，只是告诉她，有什么事可以叫自己。

　　也是很久之后，沙罗才想起来，当时的自己与平谷家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物理上的距离。后来才想到，也许是那时候，这所宅子里的人，祖父，婶婶，还有后来的堂妹，都带着自觉不自觉的生疏与戒备，哪怕他们在物质上并未亏待过她。而她自己，也从来持着观望和小心翼翼的态度，没有真正融入这所宅子。这种双方共有的隔阂所造成的孤独和不被认同的感觉，始终是她青春期时最压抑的阴影。

　　而在这个简简单单的卧室里，经过了旅途的疲惫和来到陌生环境的压抑，沙罗很快睡着了。

　　梦里是个清晨，那个和祖父平谷清正十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沙罗，爸爸上午开完会就可以休息了，难得咱们俩今天都有时间，下午来个约会怎么样？

　　她记得当时她还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说我想要玫瑰花；可是她从中午一直等到了下午，等到了傍晚，打电话也没人接，窗外警笛的声音让人心里无端烦躁。然后父亲打来了电话，说话的却是他的一位同事，他说，Sarah，你爸爸出事了。

　　他是在商场里遇见了暴乱，被人一枪击中额头，当场死亡。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就站在窗边，外面是金红色的天空。夕阳在没入远处的大厦时，一瞬间的血色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然后沙罗就醒了，脸上没有泪水，背后却浸透了冷汗。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在黯淡的光线中好像蛰伏着什么怪兽。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快要吃晚饭了。

　　和式的宅子结构很复杂，好在沙罗记忆力不错，下午小百合又带着她经过餐厅，这才能够找到路。

　　“你是平谷沙罗？”陌生女孩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沙罗转头，发现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正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只一眼，沙罗便确定，这个姑娘正是她的堂妹，平谷七实。

　　从外貌上看，平谷七实几乎集中了父母的全部优点，面容十分俊俏，亮丽的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同时她应该经常运动，这一点从她那修长健美的双腿便能看出来。青春少女独有的蓬勃朝气与运动员的飒爽英姿完美地结合，让她十分显眼。尽管还带着稚气，可她的眼神却几乎就是平谷清正的翻版，十分犀利。相似的压迫感是沙罗认出她的关键。

　　“你……你好。”沙罗硬着头皮打招呼，她是真的不擅长和这种气场强的人打交道。特别是，她在美国时听父亲说起过，祖父当年可是警察系统有名的剑道大行家，两个儿子都曾经练习过，想必这个堂妹也深谙此道。习武之人，气势总是旁人比不了的。

　　平谷七实看了沙罗一眼。沙罗的形貌气质太过温吞，现在这副样子更是有点畏首畏尾的感觉，着实让这个性情爽朗的女孩子生不起好感。

　　所以她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你好”就从沙罗身边走了过去。

　　沙罗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脚下木门的影子，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鼻子有点酸，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可是，又能怪谁呢？

　　那个时候，她就站在走廊里，听着门内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与母亲说笑时活泼的声音，少女清脆的笑声与成年女性温柔的回应完全没有遮掩——这就是妈妈和女儿啊。

　　又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但是不同于在自己面前的压迫，老人的严厉在这个可爱却又光芒四射的少女面前似乎完全融化了，就算是斥责也隐隐带着笑意。

　　仅仅隔着一扇门，门里的笑语氤氲在门外人听来，毫不留情地反衬着自己的多余。

　　那一刻，她真想赶快出去，逃到不被这一家人发现的地方去，一个人去消化心里所有异样的感觉。

　　就算是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个时候，她还是记忆犹新。同时她也记得自己接下来的反应——她走到门口，故意用比平时更大的力气敲门，然后在三个人默默地注视下走了进去。

　　当时年纪太小，知道这一家人碍于她在场不再说笑，竟然隐约有种快意，不知道是图的什么。

　　但是直到伊政下班，一家人有说有笑，气氛活跃，那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刺激的快意也没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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