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飞欢 --- 刀剑如梦

　　戌时三刻，冬日天黑得早，大部分人家早早熄了灯火上床歇息。即使是繁华的保定城，此时也冷寂一片。

　　门房老林打了个呵欠，心道：“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了吧？……唉，少爷不在家，本来就没人上门……少爷，真的不回来了吗？“

　　老林发了会儿怔，正想吹熄油灯，忽然听到街道上远远传来”踢踏、踢踏“马蹄之声，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停在了自家门前。

　　老林抑制不住好奇心，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街上停了一辆马车，一个铁塔般的虬髯大汉跳下车座，掀开车帘，一个八九岁的童子先跳了下来，接着回身小心地扶出一个人来。

　　老林几乎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人了，连忙揉揉眼睛，再极力张大眼，定睛一看，没错，虽然夜色朦胧，可是那站在台阶前的熟悉颀长身形，不正是自家少爷嘛。

　　老林三步两步赶至门前拔了门闩，弯腰行礼，声音都颤抖了：“少爷……“

　　李寻欢看着大门上古朴苍劲的“李园”的二字，深深吸了两口气，微笑点头：“林叔，这一向可好？腿疼的老毛病可曾再犯？”

　　“好，好。多谢少爷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上次从关外带回的虎骨酒，小的喝了以后老寒腿就再也没犯过。” 老林心中一片暖热，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下可好了，小姐……”说到这里，却忽然脸色大变，猛地住嘴。

　　李寻欢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小姐如何？她可曾有什么事？”

　　“小姐……”林叔不知所措，他本是林诗音从南边带来的老家人，在府中一向颇受看重，如今到了荣养年纪，因孑然一身、长日无聊才做了门房，早已把李府当作自己一辈子的归宿，准备伺候少爷小姐到死，谁知这一年中变故迭出，竟让他无法启齿。

　　林叔支吾了几声，沮丧地叹了口气：“唉，此中详情，小的也说不清楚。小人斗胆请少爷委屈稍坐片刻，容我去请李管家来。“

　　李寻欢面色变了一变，终究点点头，随着林叔进了门房，阿飞已经面沉如水，好在李府一向对下人宽厚，门房也修得颇为宽大，火盆点得旺旺的，倒也舒适，林叔恭敬请李寻欢坐了，匆匆出门而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寂静，连门外拉车的马亦毫无声息，想是被铁传甲拢住了。

　　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李全和林叔掀帘进来。

　　一年未见，李全老了不少，原本花白的鬓发几乎已经全白。见了李寻欢，嘴唇哆嗦着叫了一声少爷，就猛然往地上一跪，老泪纵横。

　　李寻欢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伸手扶李全起来，黯然道：“全伯，我这趟出门误期，累你们担心了。诗音她……” 一时竟面色发白，不敢问下去。

　　李全却不肯起来，道：“林姑娘无碍。只是，只是，唉，老奴对不起老爷夫人，对不起少爷啊……”

　　听得林诗音无碍，李寻欢心下稍安，手上微一使力，带李全起身，温言道：“ 我既回来了，万事有我。你先坐下，慢慢说话。”

　　李全听着小主人柔和清朗的语声，心下更是惶愧，依言侧身在椅子边坐了，暗暗掐着手心镇定了一下自己，才慢慢将这一年府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李寻欢逾期未归，林诗音急得病倒，而龙啸云也在这时重回李园。好在过了几天，白天羽派来报信的人抵达，李园上下才人心稍安。龙啸云听说李寻欢受伤不轻，面色立刻变了，自告奋勇去关外寻李寻欢，发誓要将人平安带回。

　　谁知龙啸云快马加鞭到了神刀堂，白天羽却不在堂中，白天勇道兄长下了严令，谁都不准透露李寻欢去向。只说请林姑娘放心，他已寻到神医替李寻欢治伤，痊愈之后自会回去。白天羽就算拼了性命不在，也不会再让李寻欢受到损伤。龙啸云只能怏怏而返。

　　李寻欢一直沉住气听李全说话，听到这里，自然知道白天羽之意，给他下毒的人是谁至今也没有线索，也难怪白天羽除了亲生兄弟以外谁也不放心。

　　想起龙啸云这一年多在外面飘泊，好不容易回了李园就又为他的事劳累奔波，心中一热，喃喃道：“龙大哥。”

　　李全却沉默不语，片刻，叹了口气道：“ 听绿芙说，林姑娘对龙大爷原本有些心结，但是龙大爷此来，为打听少爷情形往返奔波千里、不辞劳苦，对姑娘日日问安，始终以礼相待，毫无逾份之处，又为了安慰姑娘，时时带了新鲜有趣的玩意儿进府让姑娘赏玩 。姑娘正值六神无主之际，渐渐也就回转了来，把龙大爷当兄长相待，偶尔也肯跟龙大爷出去散散心。“

　　阿飞听到这里，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别人不知，他可知道得很清楚，见识过上辈子龙啸云的无耻程度，他从来不吝于把龙啸云往坏处想。

　　他知李全必有下文，沉住气听李全说下去。

　　李全接着道：” 谁知有一日龙大爷带姑娘去听书，绿芙跟着，说书人所讲的恰恰是那日神刀堂少爷大展神威，杀千狼谷主、从群狼口中救了无数英雄好汉的故事。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纷纷拍案赞叹，哪想到说书人最后叹口气说，小李探花救了这许多人性命，却有昔日仇家乘神刀堂防卫空虚之际混了进去，暗中给小李探花下了无解之毒，小李探花此时虽还活着，但已与活死人无异，终究还是会死的，可叹这样一位大英雄大豪杰竟是如此结局，真是好人没好报。“

　　阿飞心中一惊，这说书人从何而知这许多详情，却听李全又道：”林姑娘听了，当时便险些又晕过去，龙大爷急了，道说书人一介耍嘴皮子混饭吃的，到哪里去知晓这些武林秘辛？定是胡乱编出来骗人的。

　　结果在座的却有一位姓文的客人说，他就是那日被少爷救了的人之中的一个，因为感念少爷人品气度，特意绕道到保定，见识见识这出了“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门第是什么样子。还说少爷确实中了毒，已经请遍名医，竟连少爷到底中的何种毒都无人知晓。他还说他就是走遍天下医馆，也要打听此毒到底是何名目，稍稍报答少爷大恩。“

　　李寻欢和阿飞对视一眼，知道这人多半是文铁笔了。没想到此人如此有义气。

　　李全面色沉重，道：”姑娘自茶楼回来后，便又病了好些日子。龙大爷无奈，准备再往关外跑一趟，希望这回能遇上白大爷，弄清少爷情形，以宽姑娘之心。谁知那日之后，竟渐渐有贼人宵小上门，说是少爷既然回不来了，那么少爷欠下的账就由林姑娘来还。贼人中有武功颇为高强的，家丁抵挡不住，全靠龙大爷拼死打退。龙大爷因此受了好几次伤。“

　　李寻欢一直没说话，却越听面色越白，渐渐地完全失去了血色……

　　“姑娘千等万等，一个月前又跟龙大爷去了一趟茶楼，期望能再听到些少爷的消息。谁知姑娘回来后，便关起门来谁也不理，哭了整整一天。偏偏没几日又有一伙贼人半夜上门，不知是什么来头，守夜家丁竟然都被悄悄迷倒，让贼人摸至绣楼。绿芙那一阵身子不适，抵敌不住，姑娘……姑娘几乎被贼人掳去。”

　　短短的几句话，震得李寻欢心魂欲碎，他面色惨白，觉得气都透不过来。

　　阿飞一把握住他的手，厉声问：””后来怎样？“

　　李全眼角的皱纹似乎更繁密了，惨淡地道：”幸亏龙大爷那夜睡不着、起身读书，听见声响带人赶了过来，才拼死打退贼人，救下姑娘。而龙大爷却中了毒镖几乎不治，多亏陈老爷子出手才救了回来……龙大爷醒来以后，姑娘便到龙大爷病床前，问龙大爷是不是一直喜欢她，愿不愿意娶她。然后便找了小人去，说少爷为报救命之恩，决定娶魔教公主……她，她答应嫁给龙大爷。”

　　……

　　一个月前, 保定最有名的茶楼陶怡居里，平日喧哗热闹的大堂此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台上的说书人。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光一闪，一声惨呼，千狼谷主从狼身上跌下，咽喉鲜血狂飚。原来那千狼谷主隐匿于数十丈之外操纵群狼，自以为无人能伤他，谁知小李飞刀势如雷霆，快如闪电，竟是不容人闪避，直直钉入其咽喉，将其击毙。群狼失去笛音管束，当即散去，群豪方得脱险。各位看官，若非小李神刀大展神威，不知要死多少人哪，也是咱保定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方能出此风流人物啊。“

　　他这一段早已说过，但在座的客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人语气一转，又说起了小李探花被奸人暗算中毒，生死不知的那段，听客们纷纷发出感叹之声，惋惜不已。

　　楼上雅间的纱帘后面，一个美丽女子脸色苍白如冰，泪盈于睫。

　　她身边的高大男子轻叹一声，安慰道：“诗音，你别太着急了。寻欢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

　　林诗音怔了半天，颤声道：“大半年了，一点音信也无，龙大哥，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龙啸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望着那双盈满泪光、微微发红、却越发动人的眸子，柔声道：“诗音，你镇静一点。寻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变故，我想白天羽定会派人报信的。”

　　堂中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喝道：”嗨，那说书的，你这段子讲了得有几百遍了吧，那小李探花再英雄，还不是中了别人的暗算，现在只怕是个死人了，死人的事还有什么可讲的？天天听你讲这个，本大爷耳朵都快淡出鸟来了。“

　　此言一出，说书的尚未答话，座中茶客已纷纷转头，对那人怒目而视。林诗音身子一颤，嘴唇咬得几乎滴血。

　　一个朴素书生模样的人冷笑道：”尊驾看着眼生，是外地来的吧？保定李氏，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天子御笔亲赐对联，走遍天下，到哪里去找第二份这样的荣耀？老李和大李探花为国为民，耗尽心血，谁人不景仰？小李探花文武双全，却淡泊名利，视富贵如浮云，行走江湖、 行侠仗义，救人无数，更是一等一的英雄。咱们保定人就爱听他的故事，尊驾若不想听，就请移步到别的地方坐坐，青天白日咒人死，却小心被人打掉满嘴牙。”

　　那富家少年大怒站起，一拍桌子，喝道：”你……" ，他身后侍立的中年随从却赶紧上前一步，拉拉他的衣袖，耳语几句，那少年环顾一下四周，见多数人都鄙夷地瞪着他，心下也怯了，冷哼一声，道：“你这穷酸，同样是读书的，人家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你一把年纪还是个秀才，本大爷不屑跟你计较。” 悻悻坐下。

　　那说书人见堂下吵了起来，却谁也不愿得罪，忙赔笑道：“各位大爷稍安勿躁，小老儿有故人昨日从北边来，却是带来了小李探花的最新消息啊。 ”

　　听客们大喜，纷纷催促：“那你还不快说？ ”

　　说书人却提壶倒了一杯茶，笑道：“我这就说，这就说。但小老儿讲了这半天，口干舌燥，各位大爷容我先喝口水先。” 慢悠悠地往椅子上一靠，不急不慢地品茶去了。

　　他这番做作，在座的多是老客人，如何不知其意，纷纷笑骂：“你这老东西，倒卖起关子来了。赶快说，赏钱少不了你的。”

　　其时民生富足，保定又是繁华名城，进这茶楼的口袋里多半有几个闲钱，一时之间，叮叮当当乱响，铜钱如雨点般地向台上撒去。

　　说书人笑眯了眼，赶紧站起拱手，等他的小徒弟端着簸箩满台子收拾了铜钱，方重新坐下，重鼓三寸不烂之舌，将情由细细道来。

　　“原来当日小李探花出关，路上偶遇一名美貌女子遭人调戏，小李探花仗义将人救下，他一生不平事不知管过多少，原也没放在心上，得知女子是私自离家，便准备神刀堂事了送女子归家便是。谁知却被人暗算中毒，正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那女子却站出来表露身份，原来她竟是远在西域附近的魔教公主，道是她教中能人辈出，定有人能救小李探花。”

　　说到这里，说书人自是添油加醋，把魔教如何势大，行事如何邪异等等狠吹了一番，见坐下听众个个聚精会神，心中得意，一拍惊堂木，道：“那小李探花不只文采风流，武功傲世，十八岁便创下”小李神刀，例不虚发”之名，连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潘安复生，卫玠再世，也难及他的俊俏，惊才绝艳之处，只怕三国周郎复生，都难与之相比啊。

　　一路同行，那魔教公主一颗芳心早就系在小李探花身上，此时见小李探花落难，自是怜惜到骨子里，带了小李探花回教，果然请了教主大人亲自出手，将小李探花性命救回。病榻之侧，百般照料，千般温柔，只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奉上。

　　那公主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再加上如此情意，纵是个铁人心也化了，何况小李探花本就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岂忍辜负佳人情意？

　　再说魔教势大，若是堂堂公主为人所拒，岂非丢尽了面子？魔教若恼了，入侵中原，可是说不尽的腥风血雨啊，小李探花大仁大义，于情于理，自然不能任此事发生。于是小李探花慨然答应陪伴佳人终生，以酬救命之恩，公主得此佳婿，自是心满意足，从此英雄美人，比翼双飞，中原武林，亦可保得太平，可谓两全其美啊。”

　　他说到有小李探花消息之时，林诗音已经霍地站起，白玉般的双手紧紧按在胸前，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连龙啸云关切地扶着她，她也浑然未觉。等听到这里，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龙啸云一把握住林诗音的柔肩，急声道：“诗音，你别听他胡说，寻欢不会这样做的，他......很爱你。”

　　林诗音怔怔不语，良久，凄然一笑：”是啊，他很爱我。可是，他心里总有更重要的东西。“

　　她忽然后退一步，瞪着龙啸云，面色凄凉而又倔强：“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江湖、雄心、义气，都比女人重要得多？“

　　龙啸云脱口而出：”不，我不是这样。“

　　他上前一步，刚想再说什么，却又忽然停住，面色颇为懊恼，似乎是后悔说了刚才的话。

　　龙啸云沉默片刻，见林诗音依然瞪着他，苦笑一下，道：“ 诗音，你不要怪寻欢。寻欢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他已经太有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他想退出，人家也会找他的麻烦。”

　　他痴痴地凝视着林诗音，眼里的深情和痛苦似乎要满溢出来：“我和寻欢不同。我没有那么多雄心大志，我也没有仇家。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我爱的人更重要，为了她，我可以不要名，不要利，我可以负尽天下之谤，我宁可对不起所有人，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我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我，我也永远不会为别的人、别的事离开她。“

　　林诗音的心像猛然被重重敲了一下，怔怔地望着龙啸云的脸，忘了移开目光。

　　楼下传来阵阵喝彩叫好之声，雅间里却静默一片。

　　很久以后，龙啸云似乎是情不自禁地举起手，缓缓伸向林诗音的面颊。

　　他的手几乎要触到那白玉般的肌肤，却又忽然无力地垂下，尽力压抑着眼底深沉的痛苦，转过头不再看林诗音，喃喃道：“只要，只要她肯让我照顾她一辈子......可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林诗音凝注着他，完全呆住了。

　　她的心第一次为李寻欢以外的人纷乱不堪：“原来,他真的把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为了我，病得几乎死去，为了我，数次受伤几乎丧命，为了我，宁愿......宁愿对不起兄弟。就算现在，他也不肯勉强我。”

　　她的眼里不知不觉露出了怜惜之意：“ 爱一个人本就是无法控制的，我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小人？“

　　良久，龙啸云慢慢转过头，忍不住颤声唤了一声：”诗音......“

　　林诗音猝然转身，咬着唇低下头去，

　　龙啸云凝视着她柔美的侧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飞快地掩起情绪，温柔地道：““对不起，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诗音，你……不要介意。”

　　林诗音没吱声，她不忍心再看龙啸云，眼里却再一次充满了说不出的幽怨和凄凉：“他对我实在很好，可是，我喜欢的不是他......表哥，表哥真的......？不不，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龙啸云也没有再说话，尴尬地沉默着。

　　楼下却忽然有个年轻的声音愤愤地喝道：“说书的，你往日说得天花乱坠也就罢了，今日这魔教公主之事却定是你瞎编来骗赏钱的。”

　　说书人吓了一跳，忙道：“哎，这位爷，小人虽是个卖艺的，也知道人无信而不立，岂会为了几个赏钱就信口开河？这罪名小人却不敢认呀。”

　　那声音怒道：“你既知人无信而不立，那你难道不知，天下就没有比小李探花更守信的人？就是小李探花的敌人，也没有不信他的话的。这保定城里哪个不知，小李探花早有青梅竹马未婚妻林小姐，你怎敢编排他背弃婚约负心另娶？”

　　说书人却叫起屈来：“小人何时说过小李探花背弃婚约？“

　　那年轻人更怒：“你说他娶了魔教公主，那不是背弃婚约是什么？”

　　说书人却道：“这位大爷，这您就想差了。想那小李探花一诺千金，自然决不会做背信之人。他是娶了魔教公主，可是也没说不娶林小姐呀。自古美人爱英雄，这天下有本事的男人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那林小姐自小在探花府上受教养，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岂会如寻常俗妇一样拈酸吃醋？她一定会效仿娥皇女英，与公主和睦相处的。”

　　他这一说，不少听客觉得大有道理，纷纷出声赞同，羡慕起小李探花的风流艳福来。那年轻的声音却没再说话。

　　楼上雅间里，龙啸云一把扶住失魂落魄的林诗音，道：“诗音，寻欢不会这样做的 。你不要听这些人胡说。”

　　林诗音没有推开他，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无措地依着身边的男子，任由他领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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