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害人多了,终有这么一天,”老媪颤巍巍地说道,“你杀的,你害的,因你而死的,为你而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出现在你眼前,围在你身边,而你啊,一直都看得见。”

对曹操来说,习惯了就好,便是身处于亡魂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也能泰然若素。最怕的,却是看不见的那个人。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操 ┃ 配角:荀彧,郭嘉,钟繇,崔琰 ┃ 其它:三国

一句话简介:曹操的通灵眼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545   总书评数:6 当前被收藏数:49 文章积分:784,60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无CP-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三国专版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469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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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眼

作者:露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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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眼


      (1)
      “若是杀戮过重,阿瞒啊,会遭报应的!”曹府上一个做杂活记的老媪曾这样对他说。
      若是后来的曹大将军,曹丞相,亦或是魏王,听到这样的话要不等于没听见,要不冷笑,要不大怒,全凭他那一日的心情。但年轻时的曹操尚能惊讶好奇,便追问了一句,“会遭什么样的报应?”
      “害人多了,终有这么一天,”老媪颤巍巍地说道,“你杀的,你害的,因你而死的,为你而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出现在你眼前,围在你身边,而你啊,一直都看得见。”
      曹操侯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然后?这还不够么,阿瞒?你一直都看得见啊!”
      曹操没有接下一句;他已经对这太过简单的故事丧失了兴趣。
      他曾经写下“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样的诗句,但那也是在他自己亲手使得“生民百余一”之后好几年的诗情了。他如何得知“生民百余一”?只因为那未余的九十九,可都还在他眼前啊。
      第一次应该是在徐州。彭城大战,陶谦兵败退走,却将万余败军留在身后。曹操跳下马来,烦躁地望向一地尸首。那时候他想的不是“生民百余一”,却是“就差那么一点!陶恭祖老儿终究还是跑了”。脚下有□□声传来。他抬腿一踢,本只是下意识地想踢走脚边的东西,没想到下一刻就看见一具尸体——大约吧,嗯,一定是尸体——咕噜咕噜顺着河岸滚了下去。尸体没有栽进水里,只因泗水里已经填满了尸体,再看不见清水了。曹操转头望着泗水的方向,突然就看见一个灰蒙蒙半透明的身影从河面上冉冉升起,一点一点飘近。一张被削去一半的脸望向曹操,似乎正对着他笑,不过如果人脸的一半都是跳动的肌肉和暴露的眼球,很难看出那究竟是不是笑容。半透明的身影朝曹操伸出手来,但手没伸多远身影就整个随风消失了。
      我这是见鬼了?曹操两分茫然地暗想,开口时却说,“全军列阵,入城!”
      第二次不是在徐州,但还是因为徐州。得知父亲家人被陶谦手下加害,他整个人都仿佛烧了起来一般。哪些是痛不欲生,又有哪些是欲望和野心,竟分不出来,然而其实也不需区分。大军卷过徐州,每掠一城,鸡犬不宁。一共死了多少人呢?他当然不可能去数。究竟多少条生命才算“杀戮过重”,会像那位老妇人所说,遭到报应?没有人知道,想来将来也不会有人能数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刻,会有这么一刻——死的人够多了。其实在徐州的时候什么灵异事件都没有发生,回军在兖州与吕布拉锯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一直到了陶谦病死,他又起心征徐州的时候,报应才终于爆发出来。
      那时候荀彧将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他的小臂上,是温柔而坚决的阻止。荀彧说,“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
      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但曹操觉得他听到了话外之音,便一把握住荀彧的左手,说,“文若,你这是在怪我么?”
      “将军做的本是杀伐之事,何值怪罪之言?但彧希望将军不做无谓杀戮,不屠无辜之命,”荀彧用两只手反握住曹操的手,用一如既往的声音说道,“为天下生民,但亦是为了将军自己。”
      曹操一时没有答话,因为他看见了。在这一刻,他看见身周密密麻麻站满了半透明的身影。每一张脸都灰败但满是血迹,每一个身形都有所残缺,不是少了手脚,就是开了肚肠。曹□□死捏着荀彧的手,甚至忘了那是一个人的手。荀彧脸色惨白,眉眼的弧度却一直未变,也没有发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主公。
      曹操看见老态龙钟的父亲缓缓穿过一众灰色身影来到自己面前。
      “阿瞒,阿瞒!”父亲悲伤地说道,“我拦不住他们了,是真拦不住了啊!阿瞒,你以后还是改了吧,权当为了你自己。”
      “父亲,父亲大人!”曹操放声高呼,“别走,阿翁!”
      但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一圈又一圈的鬼魅围着他,沉沉灰色死气,斑斑暗红血迹。但是还有荀彧,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将军,”荀彧说,“曹太公想来也不愿意看见将军自损德行。”
      曹操缓缓松开手。他身周的一片灰色还未散尽。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文若,”他说,“你说的对,现在不应该去徐州。呵,我倒不信他刘玄德能坐得稳。来,陪我看地图,且看怎么解决吕布——文若,你的手怎么了?”
      荀彧抱住左手,说,“无妨,将军自去拿地图,战事要紧。”

      (2)
      自那次之后曹操见过很多人,多数是面目模糊的恶鬼,也有至亲至善之人。当曹操看到自己英年早逝的长子时,他哭不出来,却也笑不出来,呆若木鸡。
      曹昂忧伤地看着他,说,“儿宁愿不见,也只希望父亲大人看不见这一切。父亲,儿听说……”
      “要见!”曹操暴喝一声,猛地打断儿子的话,“你敢不来见我!”
      曹昂拜倒在他身前,说,“是,父亲大人。”
      “你要来见我。我能见到你,什么都值了,”顿了一顿,曹操又重复了一遍,“你一定要来见我。”
      “大公子会来见你的,主公,”典韦说,“也只有大公子会来相见。若有外人敢来,我一定让他们都滚得远远的。”
      但勇武如典韦亦有做不到的事情,能看到的仍然能看到,该见的总是要见,无论是状如恶鬼的吕布,咬牙切齿的张邈,还是一言不发眼神冰冷的陈宫,身边站着一个摇头的边让。
      一而再,再而三,他渐渐变得坦然,甚至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可以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啊?!”吕布曾咆哮着问道。
      “我笑,是因为我站在这里,而你们站在那里,”曹操大笑着走到吕布面前,用手去敲那已经化作虚无的长戟,曾几何时是让天下胆寒的凶器,如今却是空气,“吕奉先啊吕奉先,曾经你可一骑当千,现在呢?你那柄长戟现在还能做什么?”
      说着,他唤人召张辽进来商讨军事;解白马之围正用得上张辽。曹操知道吕布在一旁看着——就是要让他看。

      (3)
      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郭嘉病逝的人。
      夜深从梦中醒来,他看见郭嘉站在他的塌侧,手中握着出鞘的剑。郭嘉背对着他,像门神一般笔直地立着,衣袖裾摆在不存在的猎猎风中起舞。郭嘉身前是无边无际的灰色,都是曹孟德威名之下的枯骨。曹操伸手去拉郭嘉的袖子,虽然只抓住了一握冷风,他却不愿放手。
      “奉孝,奉孝!”他唤道。
      郭嘉缓缓转过身来,略带担忧地望着他。郭嘉问,“主公居然能看见我?”
      事后想来,其实他应该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在做梦,但那一刻曹操却是潇然泪下,攥着并不存在的袖子泣道,“本以为奉孝是可托后事之人,没想到奉孝这就,这就去了,还未及不惑之年。”
      “嘉这一生也不算虚度,”郭嘉望着曹操微微一笑,“得遇主公,十余年相知相合,天下三分有二。虽然未能得见主公荡平宇内,创不世之业,留了这一分遗憾,但嘉此生无悔。本想是来看看主公是否安好,看一眼便好,竟不想还能与主公言语几句。也算是有始有终,主公,就此别过!”
      “不,奉孝,”曹操牢牢攥着郭嘉的袖子,尽管他很清楚这个动作本身多半是没什么用的。他说,“留在我身边,别走。”
      郭嘉轻叹一声,用一种难得的忧伤声音说道,“主公,嘉已逝,生死殊途。”
      “殊途亦能同归,”曹操固执地说,“我还能看见你,还能与你言语,我们还能与往日无二。留在我身边,奉孝!”
      郭嘉却转过身去,抬剑指向面前无穷无尽的灰色身影。他道,“主公能见到的又何止是我?不如不见。”
      “他们又能奈我何?我什么时候在意过!”曹操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他几步跨到郭嘉面前,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区区些孤魂野鬼又算得了什么,值了!”
      “既然主公想要,那就见吧。”
      郭嘉又是朝他笑了,一如既往的自信而不在乎的笑容。十一年了,郭嘉从来没有朝他摇过头。只要是他曹操想要的,郭嘉一定会双手奉上;唯一没能做到的,就是活到能让他托以后事的年纪。但此时此刻,虽然答应了他,郭嘉却又加了一句,“只是,主公,终究是不能与往日无二的。生者变化,逝者已往。”
      荆州大败后曹操曾对一众文武感慨,“奉孝若在,我何以至此!”
      程昱贾诩都在座,两人皆是一言不发,程昱垂首蹙眉,贾诩面无表情。其实那个时候郭嘉也在,曹操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看他坐在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的半透明鬼影中,别其他鬼魂多了几分色彩也多了几分表情。其余的鬼都是一片灰扑扑的,唯有郭嘉,望着曹操微笑。但尽管笑容依旧,郭嘉一个字也没有说。赤壁大战之前他什么也没有说,之后也仍然无语。曹操总觉得,奉孝若当真还在,当为他出谋划策,当为他鼓舞士气,甚至委婉巧妙地劝他听程昱、贾诩的谏言亦可。但郭嘉只是在一片灰色中望着他,一言不发,一如既往地微笑。

      (4)
      对曹操来说,报丧之人一向有些多余。
      然而建安十七年间从寿春送来的消息的的确确让他措手不及。
      他拉着荀攸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整整二十年了,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为何就不能退一步?只要他让我一分,我绝不会勉强他!他是我的张子房,不是我的淮阴侯!他这样做置我于何地?”
      荀攸任由他拉着,温柔地应道,“丞相,此事绝非丞相之过。”
      “那么是谁的错?”曹操咬牙冷哼道,“是文若的错?”
      “世间许多事情本无对错。人各有志罢了,丞相。”
      荀攸低眉顺目,平和淡然,脸上一如既往得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将将逝世的不是他的至亲。
      曹操低低地吼了一声,像一只被锁在笼里的猛虎一般,压低了肩膀来来回回踱步,仿佛随时随刻都会一声暴喝,然后像只野兽一般扑出来。就这样来回踱了不知多久,他突然猛地停下,“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寿春路途遥远,令君既然……”
      “都已经半个月了!”曹操说,“他还不来见我!他就这样?二十年过去,如今却要死不相见?”
      “丞相,”荀攸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人死不能复生,丞相请节哀顺变。”

      (5)
      崔琰死后曹操见过他一面。
      崔琰生前眉目疏朗,姿容绝世,但死状却甚是可怕。他头发极短,脖子上还束着铁圈,面色惨白但是眼圈乌青,眼角唇边都是鲜血——髡刑加鸩毒,怎样都不可能死得好看。曹操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切惨状,但见到崔琰的那一刻他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面现惊怖神色。
      崔琰亦是一愣。然后他抬起衣袖掩面,道,“不知丞相能视死灵,贸然前来,惊吓了丞相,非琰本意。琰非为仇怨而来。阴阳两隔,生死不往,丞相失德,自有生者讨伐。”
      崔琰的声音刚劲有力,和活着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差别,直率坦荡,没有一丝一毫怨愤之意。说完,他抬起头来,放下了衣袖,毫无芥蒂地直视曹操微微一笑。他的双眸仍然明星般璀璨,长眉仍然剑刃般锐利而不失内敛。那一刻曹操发现崔琰依旧美得惊天动地,风姿俊秀,雅望非凡。
      不过那一刻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崔琰。

      (6)
      曹操曾经问钟繇,“公达去久,元常是否想念?可想能再见他一面?”
      曹操会这么问,是因为他能隐隐察觉到一个透明几乎无形的身影靠在钟繇身边,仿佛清风夜辉一般,无处不在,却无迹可寻。他看不到那个影子的身形面容,只是猜测,应该是公达吧。
      钟繇坦然一笑,说,“魏王,先贤有言敬鬼神而远之,吾更甚先贤,从未相信过鬼神之说。”
      曹操便道,“不信也罢,是否会想要有鬼神可慰思念?”
      “寄希望于鬼神者,无非是心里存着悔意,想要弥补过失,亦或者有何未能之事心有不甘。大丈夫立于世,有过则当改之,何须寄托鬼神;更当审时度势,量自身之才,不能之事便托于能者,无有能者便当知天命,寄希望于鬼神也无法变不能为能,”钟繇说到这里顿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更柔和缠绵的语音续道,“至于公达,吾与之相交二十五载,心志相合,情意相通,无有未完之事,无有不达之意。若公达能归来,能再与吾携手共游,把酒言欢,那自是美事,但阴阳两隔地遥遥见上一面,却也没什么必要。”
      曹操心下戚戚,仿佛被人一把盐洒在了古老而深刻的伤口上。但他知道钟繇君子坦荡,只是陈述和荀攸的深情厚谊,言下并无所指,于是也无法发作。

      (7)
      “你杀的,你害的,因你而死的,为你而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出现在你眼前,围在你身边,而你啊,一直都看得见。”
      一直不见荀彧,他应该悲戚,还是庆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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