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在上[穿书]

　　陆子衿没再看倒地昏迷的那三人，冷着脸抱着轻飘飘在他怀中发抖的崇澜就回了河边那破旧草屋。

　　他此行下山没想待太久，自然也没有想到会撞上噬心咒发作，这会儿看崇澜那隐忍痛苦的神色，简直都想直接御剑将他带回来雁阁。

　　这咒迫在眉睫，一定得尽快解了才行。

　　茅草屋外面虽然用铜锁锁着，但对陆子衿来说，却全然像是不存在一样，他随意在上面拨弄一下，就开了茅草屋的门，里面就如同他从门上缝隙中看到的那样，除了一张床一张坏了一条腿的桌子外，空无一物，床上甚至也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草席，幸而这会儿还是夏日，不然光是冻都能将人冻死了。

　　他将崇澜放在床上，渡了几分灵力进去，但也只能勉强压制几分噬心咒的痛苦，并不能完全根除。

　　崇澜痛得麻木，但又早已习惯了这钻心刻骨的痛楚，因此稍微减轻了几分，就立即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陆子衿，软声软气的叫道：“仙尊。”

　　要不是他嘴唇还颤抖着没有半分血色，陆子衿都险些要以为他已经不痛了。

　　他神色简直温柔的出奇，呵口气都怕吹痛崇澜似得，柔声说道：“痛了就喊出来，无需忍着。”

　　崇澜目光一顿，像是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一般，揪着陆子衿的衣服发起抖来，半晌，垂着眼睛颤声说道：“好痛，仙尊，我好痛啊。”

　　陆子衿揪心的难受起来。

　　他一手放在崇澜背上缓缓的给他输送灵力，一手安抚似得在他身上轻拍，拿出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哄弟弟的经验，轻柔的哄着崇澜。

　　崇澜虽然哑声喊痛，却始终没有真的哭出声来，直到他又昏沉睡去，陆子衿起身，才看到自己衣服上被晕湿了大片，而衣服的另一角，照旧被崇澜紧紧地捏在手中。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大概是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就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崇澜身上。

　　他怀里揣了两个烧饼，本来是买给崇澜的，这会儿已经凉了。

　　他将烧饼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个漆黑的坛子，只一眼就知道那应该是个骨灰坛。

　　之前遇到的那妇人说崇澜父母双亡，可这骨灰坛却只有一个，难道他爹娘的骨灰都装在这一个坛子里？他尚且不知道崇澜这爹娘是怎么回事，但若是如此恩爱，崇澜为何会被他娘亲如此对待，就算不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让他日日受这等钻心腐骨之痛。

　　陆子衿只恨当初看书的时候只顾着主角，并未在崇澜的身世上多琢磨，只当他天生就是个反社会人格，现在想想，却是自己错的离谱。

　　他越是接触他一分，就对他的同情心疼多一分。

　　就算他对崇澜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他平日里过得什么日子，从云河镇上众人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若说他之前想要收他为徒，还抱着些想要改变他不让他为恶的念头，现在却更多的只想让他过过正常人的日子，不受欺凌，能自在活着的日子。

　　他相信崇澜本性不恶，不然也不会因为三个铜板，磨得手上全是血泡。

　　那不是一次厮打能弄出来的痕迹，是干过重活才能留下来的痕迹，可他明明上次什么话也没对他说，由此可见，崇澜并不是个不知悔改的孩子。

　　崇澜这一次醒的极快，并么有睡多一会儿，陆子衿不过是在一旁走了会儿神的功夫，崇澜就惊醒了一般，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嘴里急切地叫道：“仙尊！”

　　不等陆子衿应声，他就自己看到了人，瞬间又有些不好意思，低眉顺眼的垂下头去，低声道：“仙尊还没走啊。”

　　他那时痛得迷糊，虽然看见了仙尊的影子，心里却只当是自己痛得糊涂了，在做梦，这会儿醒来了看见陆子衿，方才晓得不是他做梦，是仙尊真的救了他，霎时又觉得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触动。

　　仙尊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或许真的不讨厌他。

　　陆子衿应了一声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你认得我？”

　　崇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有些难看，惶恐道：“仙尊？”

　　陆子衿见他焦急，知道他定是误会了什么，干脆一挥手撤了脸上的书法，将本来面貌露了出来，不过在崇澜眼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你不用担心，我下山之时在容貌上做了些术法，你看到的应该不是我的脸才对。”

　　崇澜这才知道仙尊的意思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仙尊这样说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我看仙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陆子衿想了想，定是跟他体内的魔族血统有什么关系了，当初来雁阁的结界，崇澜不也如同无物一般，说闯就闯了吗。

　　这技能倒也不错，以后行走江湖，不用担心着了谁家的术法。

　　不过陆子衿也未跟崇澜多说，他现在确定崇澜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魔族血统的，恐怕就连自己的爹娘，他知道的也并不算太多，因此他也有意将他体内的魔族血统一事瞒了下来，反正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引来魔族之人，对崇澜来说，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还不如不要知道的好。

　　他目光往旁边一扫，从桌上拿起那两个给崇澜买来的烧饼，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刚刚买了两个烧饼，想问你饿不饿，带给你吃的，这会儿已经凉了。”

　　崇澜眸子一闪，像条幼小犬类一般，闪闪发亮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仙尊此行下山，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陆子衿没撒谎，点了点头。

　　“确实。”

　　他原本是想先问问他的意思，等到拜师大典之时，再让他上天一阙的，可今日下山看了这么一出戏之后，就决定不等了，只需问问崇澜的意思，只要他愿意，他这就带他会来雁阁，虽然来雁阁地方不大，但至少不会让崇澜再受欺负。

　　崇澜听他应声，一时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听到仙尊竟然是专程来找他的，简直连浑身的汗毛都兴奋的颤抖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般，涌出一股暖流，暖的心肝发颤。

　　他巴不得能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坐在仙尊跟前，却也怕仙尊会因此不耐烦，心中对仙尊此行来的目的充满期待，却又不敢开口问出来。

　　崇澜一双漆黑眼睛往陆子衿脸上隐秘的看了几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仙尊有何事吩咐？”

　　陆子衿看着他那双包含期待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才觉得他有了点孩子的样子。

　　“你可愿随我上落凰山？”

　　崇澜一愣，明明听到了陆子衿的话，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半晌，才颤着嗓音问道：“仙尊，可否再说一遍，我，我没听清。”

　　陆子衿哪儿能看不出来他是真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眸子却更柔和了些，再次说道：“你可愿意随我上落凰山？”

　　崇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从床上翻了下来，直直的跪在陆子衿面前，一叠声说道：“愿意的愿意的愿意的，只要仙尊不嫌弃，就算让我一辈子伺候仙尊，我也愿意的。”

　　那日在来雁阁听到仙尊说要参加那什么拜师大典的时候，他心里想着，他一定要去参加拜师大典，拜仙尊为师，可今日再听陆子衿问他要不要随他上落凰山，他就一瞬间把什么拜师不拜师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他分不清做徒弟和跟着仙尊有什么区别，但心里觉得做徒弟定然是没有跟着仙尊伺候他要来的亲近的，他哪儿还敢奢求别的，他要拜仙尊为师，本就是为了能有个理由守在仙尊身边而已。

　　他哪儿有半分不情愿的意思。

　　莫说跟着他，当牛做马他也是愿意的。

　　陆子衿来不及阻拦，就见崇澜已经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当即也不拦了，听他答应，心里也有些高兴，面上并不显现出来，继续说道：“伺候我就不必了，我只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一起修仙法，宁神养心？”

　　崇澜听他说不必伺候时，心中竟还生出些失落来。

　　可后面又听让他拜仙尊为师，他才总算明白，仙尊说的让他随他上落凰山是个什么意思。

　　他竟一时间有些胆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但胆怯却也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心中更汹涌翻腾的是野心。

　　他想要拜仙尊为师，想学仙法，想在仙尊身边守着，也想让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他生来不被喜欢，未曾见过他爹的样子，只有一个娘亲，却如同没有一般，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死了才好。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可活着的每一天都太痛苦了，他从未甘心过，这天下如此之大，为何只有他这么痛呢？别的孩子被娘亲抱在怀里的时候，为何只有他的娘亲想要他去死。他不甘心，他如何甘心。

　　哪怕世上无人爱他疼他，都欺他辱他，他也一定要活着；哪怕活着的每一天都痛苦的不如死去，他也一定要活着；因为他是一颗被命运狠狠碾进尘埃里的种子，只要给他一丝缝隙，他都要挣扎着爬出去，见见这世上的光，和光那头唯一值得他期待的人。

　　“我愿意，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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